第一百一十六章 公孙赴死诫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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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司徒被打得鼻青脸肿，出了王宫，心想自己在上柱国面前夸下海口，现在空手回去，毫无面子。更重要的是楚、齐不结盟，章邯就会逐个击破。他越想越生气，反身又来到齐国宫门前，就嚎啕大哭起来。有人把这事报告给了齐王。齐王说：“他想效仿申包胥，真是个无知的鼠辈！”不加理睬。公孙庆一直哭到了晚上。齐王就命人用马车载着公孙庆，然后拖出城去。公孙庆被军士们扔到了城外。他孤身一人，才感到无助之极，就仰天大哭道：“堂堂齐国，竟无一个人啊？”这时齐国的丞相田横从外面办事回来，正好听到了公孙庆的话，就上前询问情况。当田横得知公孙庆是为了联齐抗秦而来，就很佩服他了，现在又听说是被齐王驱赶出来的，就被深深地感动了。于是把公孙庆扶上自己的车，然后好言劝慰，就载着他进城来到了丞相府。田横让公孙司徒先洗嗽更衣，然后设宴压惊，以国士之礼相待。

酒宴间，田横对公孙庆道：“先生为了楚国，也为了合纵抗秦，竟然委屈自己到如此地步，真是个忠义之士。敢问先生，楚国打算怎样对付秦国？”公孙庆见田横态度很好，就感动道：“我听说‘尧帝没有几个部属，舜帝也没有多少土地，而他们最终却拥有了整个天下；大禹不到一百个部众，却能在诸侯间称王；商汤、周武王的战士也不超过三千人，战车不超过三百辆，兵卒不超过三万人，却能立为天子，他们实在是懂得治理天下的道理啊！所以说，一个贤明的君王，对外必须能预测敌人的强弱，对内必须能掌握自己士兵的多寡优劣，不能明知敌我力量悬殊，却硬碰硬去抗衡，那只能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啊！”田横急忙问：“以先生之见，应该怎么办？”公孙庆道：“我拿天下的形势私下来衡量：现在各诸侯国的土地合起来，有秦国的五倍大；各国的军队加起来有秦国的十倍多，假如五国联合起来，尽其所能对付秦国，秦国怎能不灭亡？可五国都不这样想，各顾自己的私利。就拿现在来说吧，燕国处在遥远的北方，赵国和秦国在井陉关相持，魏咎和李由在梁地对峙，三国都无暇顾及外交政治。目下楚国打了败仗，士气低落，没法和章邯展开大规模的较量。唯独你们齐国，南边有泰山，东靠琅邪，西凭济水，北依大海，可以说是四面都有要塞的国家，战可以凭借地利，守可以保住根基，所以我不辞辛劳，千里而来和齐国结盟，就是抱着至诚的心意，向齐王陈述共同抗秦的道理，这也是当年公孙衍和苏秦倡导的合纵策略。现在山东六国已经有五个国家独立，如果大家都记取前车之鉴，不重蹈六国覆亡的命运，那么只有结盟才能够对付秦国啊！”田横听罢，感慨道：“假如人人都能和先生一样，秦国还能存在多久？我明天就领着先生再去拜见我们的大王，一定要促成齐、楚联盟！”

第二天，田横就领着公孙司徒再次来见齐王。齐王非常不悦。田横就推心置腹道：“公孙司徒是一位忠义的智谋之士，他志在合纵抗秦，是想效法当年的苏秦先生，您为什么不见他呢？”齐王生气道：“这个人狂妄自大，没有礼貌，又不是张楚国的司徒，见他有什么用？”田横心平气和道：“大王不能根据自己的爱憎而拒绝接受智者之谋。张楚国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而景驹在郯城即位为楚王，这也是一支强大的反秦力量。我已经和公孙司徒交谈过了，他具有当年苏秦的才能，申包胥的志向，屈原的忠诚，大王还是听听他的建议吧！”齐王沉思了一会儿，就勉强道：“好吧，就看在你的份上，让他明日前来朝见。”

次日早朝，百官朝见完毕，都站立两旁，齐王就召见楚国的公孙司徒。公孙司徒来到大殿门口，首先看见门口已经放置了一尊大鼎，鼎下用干柴焚烧，火烧的正旺。公孙司徒一看就是为他准备的，于是昂然走进了大殿。这时齐国的文武大臣都排列在两旁，那些武将就像是凶神恶煞一般，气势汹汹地瞪着公孙司徒。司徒来到王庭之上，轻蔑地扫视了大家一眼，然后只做了一个揖，并不下拜。齐王见此很不高兴，就对门口的官员道：“快把鼎烧沸了，马上要用！”官员们就把火烧的更旺了。田横大惊失色道：“大王，礼仪之邦怎能用刑具恐吓人啊？更何况司徒先生只是一介书生？”公孙司徒不禁放声大笑。齐王怒道：“书呆子，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寡人让你说话，如果这次还说不到点子上，就把你烹了！”公孙司徒冷笑数声，道：“大王的死期将至，你今天烹了我，明天就有人要烹你！如果能听进我一言，你也能免死，怎么样？”

齐王瞪着眼睛道：“我杀你如同杀小羊，快说！”公孙司徒笑道：“现在章邯鞭长莫及，此时我们楚、齐、魏等国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他，秦军岂能不败？可要是大家各打各的小算盘，那章邯攻下魏国后，肯定先要来扫荡你们齐国。那时章邯挟着得胜的士气，大肆地进攻齐国。试问大王，您如何能对付得了他们的强大攻势？如果齐军战败，章邯岂不就要烹大王了？”齐王听了这话，冷笑道：“我们齐国方圆千里，自古就是东方的封建大国。况且民众极多，兵源丰富，军队多得像太仓里的麦粒，装备又极其精良，再加上齐国猛士如云，谋臣如雨，寡人难道会怕一个小小的章邯吗？”公孙司徒笑道：“齐国的人多，这不假，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猛士？还哪来的如云呢？”齐王道：“寡人的大将龙且和华无伤，就是天下无敌的猛将，还有我家的千里驹田解，更是武艺超群，谁人能敌？区区一个章邯，何足挂齿？量你一个鼠辈，怎能晓得我强邦上国的威风？你真是孤陋寡闻之极啊？啊？哈哈！”齐王笑完，大臣们也都跟着嘲笑。

公孙司徒突然大笑道：“龙且！我听说过此人，我也不认识！不过我听说他是一个屠夫，虽然身体胖大，吼声如雷，可只要让他上阵杀敌，等待他的就是脑袋搬家！华无伤充其量也就是给死人挖坑的货，等把坑挖好了，就把自己连同死人一快埋了，这样愚蠢的人有什么值得夸耀？至于你家的田解，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最多就是个看家狗而已，如何能排上大用场？哈哈哈！大王真是大言不惭啊！”这时龙且、华无伤、田解等人就一起拔剑来杀公孙司徒。齐王也非常恼怒，就喝令卫士们将公孙司徒推出去煮熟了。田横就用身体挡住大家的剑，道：“公孙先生虽然说话不中听，可他是楚国的司徒，你们休得无礼？”大将们才退了回去。田横就对齐王道：“大王若是不听他的，就把他打发走，不必落个杀害贤者的名声？”齐王就动怒道：“这个狂徒竟敢羞辱寡人的三员爱将！现在杀了他确实会坏了寡人的名声！快快将这狂徒打将出去，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卫士们就一齐上前来轰赶公孙司徒。

公孙司徒见此，破口大骂：“竖子不足与谋！不足于谋啊！真是气死我了，只恨我的想法不能实现，现在只能使亲者痛、仇者快！我只有以死来告诫世人，你们这些废物都听好了：假如山东各国不联合，重启当年的合纵之术，各国就没有出路！你们这群鼠辈！废物！鼠目寸光的东西！”说罢就扯起了衣襟，疾步向宫门口的沸鼎奔去。田横看见情况不妙，急忙让人拉住他。可是卫士还没有来不及赶上，公孙司徒就已经纵身跳进了烧沸的大鼎里，惨烈而死。后人有诗叹道：

在喉骨鲠吐为先，正气凌凌亦傲然。

舌上风云开楚业，胸中锦绣误疯癫。

包胥肝胆哭秦阙，屈子精魂沉邃渊。

谁笑书生无远见？江河不废古今传。

齐王和大臣们见公孙司徒慷慨赴死，都吃了一惊。田横悲痛万分地说：“公孙先生为了合纵而死，至诚之心苍天可鉴啊！他虽然谋事未成，可今天一下成名，必将流芳百世。我不如他，不如他啊！”说罢痛哭不止。齐王也后悔了，就道：“寡人也不是真心要烹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可是没有想到此人竟如此刚烈！”

公孙司徒的随从人员听说齐王烹了司徒大人，惊得魂飞魄散，就逃回来向秦嘉报告。这时秦嘉已经占领了彭城，当他听说公孙司徒的惨死经过，勃然大怒，就率领得胜之兵从彭城北上，径直攻伐齐国，准备要踏平临湽，活捉齐王，为公孙司徒报仇雪恨。

消息传到临湽，齐王急忙召集大臣商议。龙且、华无伤等人就叫嚣道：“定要和秦嘉一比高低！”田横道：“齐、楚已经闹翻，现在不打败秦嘉，齐国将永无宁日！现在秦嘉从彭城杀来，郯城一定空虚，大王不如派兵去攻打郯城，这就是昔日孙膑的‘围魏救赵’之计。”齐王就听从了田横的计谋，拜龙且为大将，华无伤为副将，统兵五万，径直向郯城杀来。

楚王在郯城听说齐国的大军杀来了，急忙聚文武商议。将军董緤道：“我们的军队都被上柱国带到彭城去了，这里无兵可守。情况紧急，如果在此坚守，无疑是坐以待毙，不如弃城向西去寻找上柱国。”楚王就决定撤离郯城。事情敲定后，大家就赶紧收拾家当，举国搬迁，人马向彭城方向走来。大家来到傅阳时，楚王又听说秦嘉已经去攻打齐国了，不在彭城，就向最近的留城走来。这里正好有秦嘉的一支军队把守，楚王就暂时把留城作为都城。

秦嘉率兵走到半路，听说龙且去攻郯城，大吃一惊，急忙撤回。在半路上又遭到了齐军的袭击，吃了败仗，只好撤军南下。这时从留城来的军士向他报告说：“楚王已经到了留城。”秦嘉只好垂头丧气地来到留城。楚国和齐国的争斗也到此结束。秦嘉此时就一心来攻相县，打算等章邯和项梁到来之前，先拿下泗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