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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动忍着心中的怒和痛,背着师父老捕头孙飞的尸体,回了衙门。刚入后堂,就见到王乾大人也没有歇息,正在来回踱步思考着什么,这时候的秦动再也忍不住,直接就哭出声来。他毕竟二十年纪,自兽潮之后也算是顺风顺水,从未有过这样的悲苦,王乾虽然和他是兄弟论交,但毕竟比他大很多,相当于他的长辈,此刻见到足以让他信任之人,秦动自然没法抵挡那眼泪的奔涌。

那王乾本刚好转过身去,忽然听见有人进堂,知道是秦动的脚步声,可却没有想到这秦动一进来竟然失声痛哭,当即有些糊涂,这便转回头来,正瞧见秦动将孙飞的尸身放在堂前。王乾满面的惊愕,三两步走上前来,急忙问道:“老孙这是怎么了?”话音才落,就瞧见孙飞的额前一个孔洞,箭羽穿透的孔洞,这一下王乾也惊怒交加。他和孙飞、秦动算是这衙门中最好的兄弟,私下在一起的时候,从不会摆出官威,只呼这孙捕头为老孙,孙飞的年岁比王乾还要大十几岁,本已经从捕头位上退了下来,是王乾让他多干几年,待秦动完全成长之后,再退的,想不到此时却身死当场。这忽然就瞧见老孙死了,还是被箭羽射杀的,怎能不惊、不怒,尽管见那秦动痛哭,可王乾还是有些不死心,即刻又蹲身去探孙飞的鼻息,这一探之后,终于相信孙飞已经死得透了。王乾缓慢的收回了手,眸中的泪水顷刻间涌出,跟着用力眨了眨眼。仰面甩头,将那泪水强行的甩开、逼回。随后一下子站起身来,低声吼道:“秦动。莫要在哭了,是谁害死了老孙,速速道来!”秦动哭了这么一会,也是将那种悲伤释放了一些,当下咬牙道:“是钱黄,师父不知为何来寻我,但见天色已经晚了,多是怕打扰白叔、白婶休息,才会不敲正门。直接跃过院墙的,可被藏在暗处的钱黄认定是兽武者,说是怕对我不利,便短箭射来,原本想逼退师父,却不想师父竟不是武者,就这般被他射穿了。”未等王乾接话,秦动再道:“不过师父手中却执着一短刃,刃上雕着兽武者的标记。钱黄依次怀疑师父是兽武者安插在镇中的棋子,陈显大人和夏阳大人也都去了白叔那里,他们三人要彻夜守着,怕生出什么变故。明日一早,说是要先搜了师父的家,再做定夺。”

听着秦动的话。王乾面色阴晴不定,待秦动说过之后。王乾略一思索,道:“秦动。你对此事有何看法。”秦动见王乾这般神色来问,双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师父定不可能是兽武者,白叔、白婶也绝无可能,若是咱们镇有兽武者或是兽武者安插的什么人,也多半是最近大半年来,这些跑到咱们这里做生意的家伙,虽说咱们镇这几年渐渐好了起来,按说有生意人来不足为奇,但大半年前那一下,忽然像是泉水一样,涌入一群人,这之后由他们将咱们镇的情况传了出去,渐渐人越来越多,当时我就觉着有些古怪了。”顿了顿,秦动再道:“抛开这些不谈,兽武者在怎么蠢,也不会为了泄私愤这般去毒杀张重的孩子,这事我怎么看怎么像是有意陷害白叔一家的,可白叔一家从未和人结仇,要说有仇,也是张家,那张家更不可能以自己儿子的死来陷害白叔、白婶,所以我想着最大的可能,是青云在外面惹了什么人,有人要针对白叔、白婶,下一步可能是老王叔,只是我师父和青云虽然极好,但也和其他镇民与青云的关系相当,并没有白叔、老王头与青云之间有一层师徒关系,可为什么那人要害了师父,又如何让师父拿着一柄刻有兽武者标记的短刃,来白叔的这里寻我,实在不可思议。”说到最后,秦动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师父未死前,我所猜测的,到师父被射杀之后,我觉着那夏阳大人、钱黄大人以及陈显大人的行为都有些太过巧合,细细思索夏阳今日搜索各家,到搜寻白叔家的表现十分可疑,师父死后,钱黄发讯烟喊他来的时间也有些太短了些,好似他刚巧就在那边等着一般,只是这些都没有证据,也想不出什么人可以让这极为郡守府衙门的大人会甘心为他们卖命,还是陷害一个在他们的身份看来,一介平民的白叔、白婶,说句难听的话,师父虽是白龙镇捕头,可却完全碍不着他们任何事情,也根本不值得他们花费心思这般对付。”

王乾听着秦动的话,眉头也是越蹙越紧,待秦动说完,王乾才道:“你与我想的并无二致,在最开始我就怀疑那夏阳有问题,只是毫无证据也就没提,如今老孙惨死,听你说夏阳来得飞快,这更让我觉着夏阳有很大的问题。至于最终的缘由,有可能是青云那孩子在外惹出的恶人,但更有更能是一桩天大的阴谋,咱们白龙镇不过是阴谋上的某一个极小的环节,因此单以白逵兄弟和老孙的身份远不值得夏阳他们来算计,丝毫不能说明什么。”

听了王乾的分析,秦动面色越来越难看,当下忍不住道:“师父已死,大仇如何报?我们该怎么办,若是让我知道这却是钱黄、夏阳等人故意为之,我管他什么大阴谋、小阴谋,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替师父报仇!”

“屁话!”王乾听了秦动的话,当即怒斥一句道:“你可是朝廷的捕快,莫说咱们只是猜测,就算猜对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能私下执刑?!若是有了证据,又何须你来杀人,直接告之隐狼司,这些人定没有好下场。你师父从捕快到捕头,一生为百姓做事,可不希望你去乱来。”说过这番话。王乾没有给秦动接话的机会,又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以为我不想为老孙报仇么?可眼下咱们一没有证据。二也打不过他们,无论是谁。能够如此暗害白逵和老孙的人,都不是咱们以武力能够对付的了的。”

“那该如何是好?!”秦动怔了怔,咬牙问道。

“如今白逵夫妇二人的嫌疑更重了,晚间我已经给那夏阳塞了些银钱,他不是此谋中人还好,若是的话,怕那银钱也无甚用了,待白逵夫妇进了郡城,你便跟着去。打听好关押他们的牢狱,看谁是牢头,从小到大都打点一番,即便夏阳有问题,也只是在提审的时候,或许会对白逵夫妇用强,回入牢狱之后,都要靠牢头和狱卒的照顾,打点好他们。白逵夫妇受了苦后,也不至于再被人欺辱。”

“要么咱们弄些淬骨丹,每隔几日,就给白逵夫妇送去服下。这样他们即便被打也不会有事?”秦动听后,当下问道:“我让我娘将家里的银钱都拿出来。”

王乾听后,连连摇头道:“这般反而会害了白逵兄弟。他遍体鳞伤,没有几日就完好如初。那谁都能看出来他吃了灵丹,若是有意针对他的。那下一次的刑讯会更加严苛,到时候便苦了白兄弟和弟妹了。眼下想要助他们,只能照我说的来,而我会请内人传书一封去她的娘家,再去郡城,看看武华行坊,租那可以去凤宁观传信的鹞雀,让谢宁兄弟瞧见,或许能够请来凤宁观的观主大人帮忙,她若能来,白逵夫妇即便暂时出不了牢狱,也再不会挨打,接下来,你我二人便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悄悄详查此案,毕竟这案子在咱们镇发生,咱们想把那些有可疑的行脚商人都暗查一遍。”

王乾说出了全部的计划,秦动一边听一边思索,到最后也认为这等法子,是目下最好的办法了,这便点头道:“只好如此了,师父孤身一人,咱们明日一早就替师父安葬了吧。”

“噢,那陈显允许下葬老孙?”王乾疑道。

“没有提,我想应当不会反对,最多明日搜一番师父身上的物件,便能下葬,今夜他们只拿去了师父手中的兽武者匕首,其他也没有理会。”秦动应道。

王乾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你说会不会有兽武者故意引诱孙飞来追,将那匕首钉入老孙家中,老孙拔下匕首就一路追来,到了白逵的宅子附近,就瞧见那黑影不见,担心进了白逵的院中,便想要跃进来看个究竟,结果被钱黄所杀。”

秦动一听,连连点头道:“完全有此可能,一会我回去就和那陈显大人提及,总不能定死了师父就是兽武者的棋子,最差也只能是有此嫌疑,好让他们决不能快速结案,咱们也有时间执行大人方才说的那些个计划。”说到此,秦动猛然一拍脑袋,道:“怪了,以陈显大人今夜查案的风格,雷厉风行,那此时多半应该当即搜了师父的身,又当即带着夏阳或是钱黄的其中一人,会同大人你一起去师父家搜查,按说咱们两人都和师父如此亲近,也当在他怀疑之中,怎会放任我一人背着师父回来,不怕我们去师父家做手脚,或是通知幕后的兽武者么?”

王乾似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任何吃惊,只是点头道:“他是要表现出对我们的信任,看越是和他之前查案的习惯不符,越是有些刻意之嫌,所以我以为这陈显大人也有可能参与在这阴谋之中。”说过这话,王乾再道:“你快回白逵那儿,免得这三人守着白逵,说不得又玩什么花样,害得白逵逃跑,设一个畏罪潜逃之名,那可就糟了,毕竟咱们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就在这里陪着老孙,和他说一会话儿。”言及,目光看向孙飞的尸首,忍不住又有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是不想让秦动瞧见,当即转过了身,挥了挥手。秦动知道王乾也忍不住悲苦,心下也是痛苦不已,只想仰天长啸,可知眼下不是时候,只能忍着将要再次涌出的泪水拱了拱手,又担心白叔、白婶也出事,这便离开了镇衙门内堂,急速去了。他这一走。王乾的眼泪再也呆不住,滚落而下。

比回来时候的时间更短一些。秦动不长时间就赶道了白逵的宅院,伸手向那钱黄藏身的树上晃了晃。示意自己来了,莫要在看错,跟着一个箭步纵跃进了白逵的宅院,悄悄走到白叔、白婶的房外,听见他们并没有睡着,只是小声的说着话,秦动知道他们明日要被押到郡里,方才又被惊吓了一回,更不可能睡着了。只要确定他二人无事就好,于是也就退回了院中,和早先一般,坐在院中的的石凳之上,只是心下的滋味却是和之前全然不同,只暗下决心定要为师父、白叔、白婶讨回一个公道。天要蒙蒙亮时,秦动出了院子,寻到陈显大人潜藏的方向,小声的喊了几句。所以夜半归来时没有喊,只因为若是那时叫了,定会被陈显斥责,说万一有兽武者再来。定会被对手利用,发现他的藏身之处。而此时天色已亮,秦动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才在此时去喊那陈显,陈显也正打算从潜伏地出来。这便一个飞跃,自一棵老树的树冠上一跃而下。落在了秦动的身边。秦动面色极差,按说一夜不睡是不可能出现这等状况,陈显自然知道秦动是为了那老捕头死的事情而悲痛,当下安慰道:“小秦捕快,还请节哀,孙捕头之死谁也料想不到,相信小秦捕快能够恪守职责。本官回了郡里之后,自会全心探查此案,若是孙捕头是被冤枉的,定然还他一个清白,若真有问题,想来他连武者都没有修炼成,多半是被迫而为,本官也会尽力捉到幕后黑手,为孙捕头复仇。”

陈显一番话,秦动听起来心中还略又一丝暖意,只是想到昨夜以他的探案本事,竟然没有怀疑自己和王乾大人,就这般放任自己背了师父的尸体回去,就又觉着陈显有可疑了,说不得眼下只是为了稳住自己才这般说的,不过不管如何,现在也都没法子查明,秦动只是拱了拱手,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只道他推测师父孙飞有可能被幕后凶手飞刀钉入家中门柱,诱他来追,才会有他拿着短刃出现在这白逵宅院外,又飞跃进白逵院中,结果被钱黄误伤的事情。说过这些,秦动故意盯着陈显,想要看他的反应,却瞧见陈显微微惊愕,随即细细思索,片刻后连连点头道:“小秦捕快说得也是在理,只不过这仍旧只能是猜测之一,一切还都要看最终查案的结果,请小秦捕快放心,本官一定竭尽所能,关乎兽武者之事,向来都是衙门最重要的案子。”陈显的表现丝毫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秦动也没能看出什么,只好拱手道了声谢,这又回了那白逵的院中。至于陈显,在秦动离开之后,只是微微冷哼一声,昨夜孙飞一死,他也是怀疑到了秦动和王乾的身上,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秦动当即就大吵大闹,便由得秦动护送孙飞的尸首离开,而他已经派夏阳一直跟着了,若是这秦动安置好孙飞之后,又去其他地方,陈显很快就能得知,而秦动去的地方,多半就是和兽武者相关之地,可夏阳去了之后,一路跟到了内堂,以武者身法潜伏,这里毕竟是内堂,他只能在远处瞧个清楚,至于想要近前去听,那秦动是先天武徒,耳聪目明,且这镇衙门之内不是寻常百姓家,都有朝廷专门配备的预警的匠器,夏阳刚入一变武师的本事,还难以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却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瞧见秦动和王乾说了许久的话,又像是要哭的模样,直到秦动离开,夏阳才跟了回来,当时就把情况和陈显说了,陈显这才认定秦动和王乾应当没有参与到这件凶案当中来。至于孙飞为何会拿着匕首来,又被钱黄所杀,陈显并不清楚,不过他也怀疑到了钱黄和夏阳的身上,尤其是夏阳,虽然是他的心腹,但他知道最近半年,这夏阳和裴家走得有些近,这让他不得不因为孙飞的死,而去猜测或许这也是裴元当初和他说的兽武者大案中的一个环节,而其中有可能是裴家故意陷害这白逵,同时收买了夏阳的缘故,方才听那秦动说了他的猜测,陈显更觉着孙飞之死很有可能就是夏阳一路引来孙飞,又让钱黄射杀了孙飞。只是。尽管想到这许多,但陈显不打算去认真探究了。无论这背后到底是裴家搞鬼,还是其他。他都只按照表面上的证据一路查下去,只有如此,他才能得到查处一桩兽武者大案的功绩,从而升官发财,而若真是裴家所做的,他也算是配合了裴家,让裴家对他也有所感激,这一举两得的事情,他自不会非要探究出真正的真相。他相信真和裴家相关的话,这白逵夫妇进了郡里之后,还会又不断的线索出现,最终都指向那裴元所说的三艺经院的韩朝阳,如此一切就能够完美的落幕,这般下来,即便将来隐狼司有人觉着蹊跷,发现什么端倪,查到他这里。最多是断他查案不利,大不了丢了这乌纱帽,也不罪不至死,做个寻常武者。去小镇里开府,也能舒坦一辈子,只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白逵夫妇没有听到秦动来喊。依然不敢起床,只在屋子里小声商量着什么。秦动当下便行到屋外,敲了敲门道:“白叔、白婶,可以起来了,一会吃过早饭,这便上路,我去老王头那里给你们买了些肉铺,路上吃。”他话音一落,屋内就响起悉悉索索的起床声,那白逵当即提高了声音道:“不用小秦捕快破费了,我们忍一忍就到了郡里,一天不吃也没什么。”说着话,人已经出了屋子,这一见秦动,便发觉他面色憔悴,却是强装笑容,当下问道:“小秦捕快怎么了?”秦动也不打算隐瞒,免得到了郡里,审讯起白叔来,他们全然不知,每个心理准备,被人吓唬一下,屈打成招也就麻烦了,至于昨夜没提,自是希望白叔、白婶休息好,即便睡不着,也不用为师父孙飞忽然横死更心惊肉跳。当下,秦动等那白婶出来之后,便将孙飞之死简略的说了一番,说过之后又当即安慰震惊的白逵夫妇,这二人都是良善之人,且白龙镇每家每户都相互依存、团结,这孙飞捕头也是最受人尊敬的,白逵夫妇忍不住洒泪当场,随后秦动又叮嘱道:“目下看来,这案子很复杂,有人在背后连续搞鬼,只是我与师父还有白叔、白婶早已经知根知底,镇里的人当然不信你们和兽武者有干系,可郡守府的诸位大人,却都会从一个中正的角度来探案查案,所以师父和叔、婶都被认为是有嫌疑的人,到里郡里配合诸位大人询问之外,没有做过的事情,却千万不要稀里糊涂就认了,哪怕受到威胁。”说到最后秦动压低了声音,白逵夫妇虽然老实,但不是蠢人,知道此案极为怪异,当下连连点头,随后秦动又安慰道:“放心,没有做过便没有做过,总会还叔、婶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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