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要塞VS要塞(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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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战线中查理曼一侧堑壕里的伙食状况除了“每况愈下”,已经找不到其它形容词了。
查理曼有着自己独到的饮食文化,哪怕军部天天扯着嗓子叫喊“奢侈是大敌”,没事派宪兵队去翻垃圾箱,看看有没有肉皮或骨头,看看有没有搞奢侈腐化的非国民(亚尔夫海姆媒体称此事为年度最佳笑话)。甭管到了战场上,大兵们吃的都是什么,军营里的伙食好歹还是铺着亚麻桌布,配白兰地、香烟、巧克力的七道正餐。你要是在查理曼街头逮着有胖子,此人不是军队高管就是和军队采购有关系的,不然国民们都在闹低血糖的时候,怎么还能跳出来一个在为三高和动脉硬化犯愁的家伙。
查理曼政府和军队的腐化一直存在,而且还是几乎公开的秘密。利用职务为自己捞取好处对各级军官,尤其是后勤系统的渣渣们来说,完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前线吃紧,后方紧吃。前线将士饿的半死,后勤部照样喝真咖啡敲图章——这是查理曼当时的真实写照。不过莱茵战线的事情还真怪不到这帮蛆虫的头上,这帮渣滓惹龙惹虎也不敢惹王太子,更不要说宪兵大爷们直接常驻各部门的情况下,胆包身也不敢随意乱来。之所以会出这种乱子,一半是因为查理曼军队后勤体系的混乱,另一半则是拜防卫军空军所赐。
前面说过了,过快的物资集中造成物理通道拥堵,导致很多物资根本运不到前线,食物也是其中之一。在各级兵站仓库里,各种食品几乎堆积如山,其中不乏高级食材。但由于运输效率的低下,调度们只能在向前线输送装备器材和食品补给之间抉择,而司令部的军官常常会选择前面一种,这就使得运输食物的份额被进一步压缩。加上防卫军空军置前沿阵地不顾,全部心思投入断绝查理曼后勤的“空中绞杀战”中,整列整列火车的物资被炸毁。这就进一步加深了前线的食品危机。
补给与后勤的致命性不足——曾经让瓜岛上的同袍们痛不欲生的幽灵,如今肆虐于莱茵战线。总算莱茵战线不是海外孤岛,再怎么恶劣,喂牲口的燕麦、苜蓿、芜菁还是能搞到的。至于味道么……咳咳,反正有军官已经放话“查理曼人自古以来就是食草民族”、“饥饿都无法战胜,如何战胜敌军?”。要是有谁对此提出质疑,一律送去宪兵队。
西里昂一日三餐都和芜菁有着不解之缘,早上是芜菁面包皮,中午芜菁杂烩,晚上芜菁大饼和芜菁凉拌生菜。这些没有营养也缺乏热量,更谈不上口感的玩意儿永远都在折磨西里昂和其他人的舌头和胃。不过现如今还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能容许他们挑三拣四,个别情形恶劣的部队连芜菁长啥样都快忘了。
有一个从瓜岛流传过来的衡量生命的标准正在莱茵战线迅速扩散,这个标准虽不能说绝对标准,但用来描述那些极度饥饿的部队倒是非常贴切。
站得起来的人:还能活30天;
坐得起来的人:还能活三星期;
躺着站不起来的人:还能活一星期;
躺着就尿尿的人:还能活三天;
说不出话来的人:还能活两天;
眼睛都不眨的人:还能活到明天;
能普遍套用这套标准的部队,究竟处于一种怎样悲惨的境地,相信大家基本上心里有点数了。也难怪查理曼大兵对叛逃过来的逃兵如此冷酷无情。自己这边三餐不济,还得分出食物接济这些明显之前伙食不错的家伙,是个人都无法接受。
实际上,那些墙头草还不是最悲惨的,那些之前参加突击G5观察哨带伤逃回来的家伙们才叫悲惨。
雷马克下士和据守G5观察哨的全体官兵一致认为那一晚他们消灭了所有突袭自己的敌军,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参与突袭的士兵中,有近百人是勉强能行动的伤兵。冲锋开始后他们就落在了后面,发现情形不对后立即扭头就跑,原本的上坡立即变成了下坡,加上防卫军守军的注意力全被发动万岁冲锋的那些人所吸引,完全没想到后面还会有人逃回去,结果这群伤兵连滚带爬一下子就回到了堑壕里。自始至终,雷马克下士和他的同袍都没注意到这群人的存在。
他们原本就身上带伤,这样一番折腾加上流弹、弹片的伤害,当晚野战医院里就死了13个人,剩下的也因为饥饿和缺少医药陆续死亡。当浑身浴血如同屠夫一般的军医摇着头,用被单蒙住最后一个人的脸孔,让担架员将他抬出去的时候。那个人的兄弟——在另一个连队里服役的一位上士嚎啕大哭。当时天空阴沉灰暗,绵绵不断的细雨把所有人浇得通透,西里昂担任临时担架员将一位被打伤盆骨的少尉抬过来,经过堆砌到腰间的断腿断手时,恰好看到宪兵将那位上士拖走。那是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比任何惨烈的战斗都更加深刻的烙印在他心中。
“混蛋!吃屎去吧!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身高190公分的上士是如此孔武有力,四个宪兵差点按不住这个双眼血红,嘴角流出白色唾沫的男人。野战医院里充斥着伤兵们绝望凄惨的嚎叫,而这一刻,上士的嘶吼甚至盖过了混乱的悲鸣。
“你们这些发动战争的人!煽动别人去前线送死的人!看着别人孩子去死,自己却在家里喝酒的狗!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们点起的战火会把你们自己烧成灰!人们会把你们拖到大街上挨个绞死!你们都会死!一个都逃不掉!!谁都逃不掉!!”。
西里昂从未想过人类可以发出那样的咆哮,更不曾想过,彻底灌注一个人所有愤怒、绝望、诅咒的咆哮会有如此大的震慑力,甚至比危险种的嚎叫更能摄人心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住了,直到宪兵清醒过来,用枪托让上士闭嘴为止。
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收到了缄口令,任何泄露此事的人都将被送上军事法庭。
那天晚上,西里昂像个受惊的孩子一样,咬着被子辗转反侧了一夜。
——怎么可能忘记。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记!
如果干脆的屈服,那倒一切轻松了,就连恐怖都变得可以忍受。但若是对所见所闻进行思考,它就会让你活不下去。
上士所说的那些并不是招摇惑众和诬陷诽谤,仅仅是实话实说罢了!在部队里,什么样的欺诈、狡猾、卑鄙下流的事比比皆是。虽然那么多勇敢无畏的人整团整旅一次次冲锋陷阵,但却别说摸到敌人的边,就连那些躲在碉堡里面的杂种长什么样都没看见,所有人就像田里的麦子一样整片整片倒下。地面都被尸体覆盖了,可该死的进攻还是一个接一个,没有任何改变,永远都看不到尽头!这不都是发生在眼前却被装作没看到的事吗?
“这已经不是个体与个体,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战争,而是查理曼人与钢铁、炸药、高热光束之间的斗争!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任何一支军队处于他们的境况下,兵变早已发生。查理曼人却还能维持纪律,组织进攻。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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