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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嬷嬷将五包药全都放在桌上,“公孙太医,全都在这儿,按着您方子上写的,一共抓了六剂药,煎了一剂,这里还有五包。”

公孙太医将五包药全都打开来看,发现其中一包里,药材的份量格外少些。而且,最容易辨别的草乌头,却是一片也没有。

管平南四肢无力,这种药,是专治他的关节的。少量是良药,量大就是毒药,能直接要了人的命。

“其他四包没有问题,药材的分量,和老夫方子上开的一模一样。只有这一包有问题!草乌一片都没有,而煎的药里,却有双份的草乌!显然,有人将这一包的草乌,放在了煎着的药罐里,而这草乌,用少量是良药,专治管大人的四肢泛力,但若量大,却是毒药!幸好老夫开的剂量小,这人也只多抓了几片,若是将六包药的草乌全合在一起,管大人此时怕是……”公孙大人摇摇头,对管夫人说道,“管夫人,这几包药,显然不可能是在庆和堂出的问题。他们不可能单单在两包药上动手脚,这么拙劣的杀人方式,他们犯不着去做!”

公孙太医分析的有道理,若真是庆和堂有意抓错了药,会让人一下子就看出来的。

可若不是药堂的责任,那么,就是家里人的问题了。家里的谁,在其中两包药上,动了手脚。

管夫人气得咬牙,居然是家里人!

她忍着怒火,强露了个笑脸对公孙大夫说道,“犬儿又昏迷了,还要再劳烦公孙太医重新开药方诊治了。”先将太医打发走,她再来收拾家里人!

公孙太医行医多年,在大户人家家里来往几十年,心知这一定是家中起了争斗,在药中动了手脚想害管平南。

管夫人叫他快些开方子,便是送客的意思。

人家要忙着处理家事抓家贼了,他这外人还是快些离去为好,便点了点头,走到屋中的书案前,写方子去了。

方子写好,又交待了服用的事宜,公孙太医这才朝管夫人拱了拱手,在管府管事婆子的带领下,带着随从离开了。

等公孙太医的脚步声走远了,管夫人马上怒喝道,“陈嬷嬷,柳絮儿!是不是你们!快说!老实交待了,我兴许会绕过你们一死!”

陈嬷嬷今天偷懒了,并没有接触过药包,连连喊着,“夫人,不是老奴。少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着,怎会害他?没有的事啊。”

柳絮儿吓得大哭起来,“夫人,也不是奴婢啊,奴婢只拿了一包药,放在罐里煎着,没有动其他的药包啊,呜呜呜呜……”

这丫头只有十二岁,人虽机灵,却胆小,管夫人一问,吓得马上嚎啕大哭。

殷燕站在一旁,忽然冷笑一声,“母亲,哭得这样凶了,八成是做坏了事情心虚呢,陈嬷嬷今天拉肚子,一直不在耳房内,煎药的只有柳絮儿,不是这蹄子,是谁呢?来人,把她带下去,粗心大意的贱丫头,少爷都差点被她害死了。”

“不是奴婢呀,不是的呀……”柳絮儿哭得更凶了,“奴婢在煎药的时候,发现地上掉了两片药,陈嬷嬷看见了,叫奴婢捡起来丢进了药罐子里。奴婢没有拆另外的药包呀,夫人,呜呜呜……”

管夫人听出了柳絮儿话中的别样意思,她眯了下眼,喝退着两个前来抓柳絮儿的婆子,“慢着!让她说完!”

婆子收了手,立于一旁。

管夫人盯着抽抽答答的柳絮儿,“那你说,那耳房里,除了你和陈嬷嬷,还有没有谁进去过。”

“有,少夫人。”柳絮儿抹了泪水,哭着道。

殷燕眼神乱闪,冷笑一声,“我去看煎药的情况,怎么,柳絮儿,你怀疑是我?”

柳絮儿依旧抽抽答答着,“奴婢不敢,是夫人这么问,奴婢才这么答的。少夫人喝了杯茶就走了。”

“你……”殷燕气得扬起了手。

“燕娘,你且听她说完,你激动什么?”管夫人冷冷说道,又望向柳絮儿,“说,前前后后的事情,有谁来过,有谁说了什么话,全都说个清楚明白,说不明白的,今天方子的事,就是你无疑了!”

“是,夫人。”柳絮儿哭着说起来。

她从一大早,她进耳房说起,说到了陈嬷嬷拉肚子离开进来反复好几回,又说到了殷燕,说殷燕要喝茶,她只能丢下炉子,来到管平南的卧房里倒茶,陈嬷嬷回来时,还问起了茶杯是哪儿来的。

之后,药煎好,就送来了。

管夫人眯了下眼,冷冷一笑,“燕娘?你支开柳絮儿去倒茶水,一个人呆在耳房里,做了什么?将另一包药里的草乌丢进了药罐子里,是不是?嗯?”

殷燕早已吓白了脸,身子一晃,惶惶说道,“母亲,怎可能是儿媳?儿媳怎会做这种事情?不是我,不是!”

“不是你?”管夫人打量着殷燕,继续冷笑着,“那么,你的鞋子上面,怎会沾有一片草乌片?那是哪儿来的?”

“啊——”殷燕吓得跳了起来,提起裙子摆慌忙去看,可见鬼的是,她并没有看到草乌片。殷燕大口喘着气,看着管夫人,“母亲,没……没有,没有。”

管夫人冷冷一笑,“殷燕既然不承认,那么,我叫两个药房的伙计来闻一闻燕娘的手,就能分辨清楚了,是你自已承认认个错,还是要我将事情嚷得全城皆知,送你去顺天府,告你一个谋啥亲夫的罪?”

“不要——”殷燕吓得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夫人,我……我不认识草乌,见那地上掉了几片药,就捡起来全都放进药罐子里去了,我没有想到害平南啊,母亲,我没有……”

“你还狡辩?那一包一包的药全都包得齐齐整整的,怎会有掉出来的?陈嬷嬷和柳絮儿两个仆人,又断然不会害平南,只有你!”管夫人冷笑,“是不是担心自已不会生,怕平南休了你,干脆杀了平南好让自已永远呆在管府?好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偏要休了你!”

“母亲,母亲你不能休我啊,我没有要害平南啊,一切都是误会——”

“我管你是不是误会,平南差点死在你的手里!你还有脸呆在我管府?你给我滚!”管夫人彻底怒了,“来人,将殷氏带下去,叫她带着自已的行李,给我滚出管府!”

殷燕彻底傻眼。

很快就上来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夹着殷燕,将她拖了下去。

“不,你不能休我,不能休我——,不——,我侄儿是太子,你不能休我——”

殷燕大喊大叫着,但管夫人怎会理会她?

最让她引以为豪的儿子,差点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她怎会容忍她继续呆在府里?

侄儿是太子又怎样?赵国是个讲理的地方,敢谋杀亲夫就得被休!没将殷燕送进牢里,已经是很客气的了,还敢嚣张?

管夫人冷笑一声,又朝身边一个大丫头说道,“去,盯着殷氏,今天晌午前,她必须得离开!”

……

有管夫人的人盯着催着,殷燕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好自已的嫁妆行李,离开了管府。

好在她嫁来管府时,还带来了三个女仆两个男仆。本来有四个侍女,有个紫苏,去年替她顶了罪,死了。

有这几人陪着她,她才没有感到凄凉。

“少夫人……”大丫头白苏喊着她,想了想,都离开管府了,殷燕为大,马上改口道,“夫……夫人,咱们要先租个宅子吗?当初殷府少夫人白氏离开殷府时,也是先租个宅子,然后再慢慢过着接下来的日子。”

在京城的殷家已经没了,回阴山县的话,殷燕一定不肯回的,她定是丢不起那个人,殷燕被休,将来只得自已谋生路了。

“白氏是什么东西,你胆敢将我跟她相提并论?”心情不好的殷燕,咬牙切齿,朝白苏狠稳甩了一记耳光。

白氏刚被休了,就嫁了个男人,虽然只是个布衣,却听说十分的有钱,长得还不错,年纪和白氏相当。那男人已买了座五进门的大宅子送给白氏当新房,不听话的女儿还回到白氏身边了,没准,白氏趁着年轻,还能生个儿子出来。而殷燕嫁人三年,至今无所出没有一儿半女。

所以,殷燕是嫉妒白氏的,嫉妒得发狂。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打得白苏踉跄了下,差点摔倒,还是另一个丫头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在地。

殷燕冷冷说道,“不准在我面前提白氏,听到没有!”

几个人小声应了一声“是。”

“老杨头,去租马车,老孙,去租间宅子,宅子要三进门的,要干净的不吵的,位置不要太偏的,要好停马车的。价钱……价钱要便宜的。”殷燕朝两个男仆吩咐道。

老杨头租马车拉行李,差事较轻,应了声“是”,就去忙去了。老孙头的差事是租房子,房子要求多,还要便宜,殷燕当是地上捡石子呢,随时能捡来一个?

心中纵使有不满,老孙头还是答应着,转身找房子去了。

殷燕命三个侍女守着行李,她钻进巷子里,躲避路人的指指点点去了。

三个丫头见殷燕走了,小声说起话来,其中一个小些的丫头扶着白苏,问道,“白苏姐,你脸还疼不疼?”

另一个大些的丫头冷笑一声,“打得白苏站都站不稳当了,可见,打得有多重,哪会不疼?白苏不哭,可并不表示不疼。”

小丫头叹了口气,“夫人心情不好呢,往白苏身上撒气,白苏是近身侍女都挨打了,我这个扫地的丫头,将来不得被打死?”

大丫头也叹了一声,“将来,小心些说话吧,咱们还得靠夫人养活呢,忍忍吧。”

白苏眯着眼,“我养活你们,你们不必跟夫人了,跟我走,怎么样?”

“跟你走?”两个丫头眨眨眼,“你有钱吗?”

“有,很多!”白苏扬了扬唇角,得意一笑。

“啊?还很多?嘿,你吹牛吧。”大丫头讽笑一声。

“看,这不是!”白苏一指殷燕的七八个箱笼,“我们带走这些,将来不是吃穿不愁了?”

两个丫头眨眨眼,大吸一口凉气,“白……白苏……,夫人会打死我们的!”

白苏冷笑,“我们带走,悄悄藏起来,她找得到吗?”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没表态。

白苏又冷笑道,“你们想想死掉的紫苏吧,她是我姐妹,可最后的结局呢?夫人干了坏事,却推出紫苏顶罪。紫苏死了快两个月了,你们是忘记她了么?我们要是再跟着夫人,以夫人的脾气,我们的下场不会比紫苏好,看看,我不是被打了?我做错事了吗?我关心她两句,反被打了!”

两个丫头脸色一变,一齐点了点头,“好。我们听你的。”

紫苏和白苏,都是殷燕的女护卫。殷燕当时陷害云舒,却害得太子受伤了,殷燕怕死,将所有事情往紫苏的身上推去,说是紫苏自已的意思,意图杀太子。皇上震怒之下,杀了紫苏。

这件事,管府的其他人不知道,殷燕身边的几个侍女,全都知道的,所以白苏提到紫苏,一个个吓得直打寒颤。

她们怕成了紫苏的结局,只好听白苏的安排,逃难去,总比马上被殷燕害死。

当租车的老杨头和租房子的老孙头一起回来后,白苏悄悄说了自已的想法。

两个男仆也不想继续跟着脾气暴戾的殷燕了,当下一拍即合,趁着殷燕躲在小巷里避闲语,几个人一起将殷燕的嫁妆抬上了马车,然后,赶着马车绝尘离去。

殷燕在小巷子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喊她,她便自已走出小巷来,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的嫁妆呢?她的仆人呢?

都去哪儿了?

殷燕心里骂着仆人,走到管府的府门口,问着一个守门,“陈同,我的仆人呢?他们去哪儿了?你可看见了?”

管府的人全都是势力眼,见殷燕都被休了,谁有心思替她白白回话当差?陈同便懒洋洋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等几个刚才在打盹呢,没看到。”

殷燕又问了几个站在门口闲话的路人,也是全都一问三不知。

殷燕傻眼,完了,仆人们丢下她,全跑了吗?还带走了她的嫁妆?

……

没有仆人还好说,她大不了再去买,可是没了她的嫁妆,殷府又没了,回到阴山县又远,没钱的她怎么活命啊?

殷燕后悔离府时,没有多带些碎银在身上,她不该一贯的依靠白苏管钱的,这下可好,她身无分文呢,走到顺天府的马车都租不起了。

好在身上还挂着些首饰,殷燕取下一粒玛瑙耳环,付了车钱,坐着租来的马车,赶到了顺天府。

顺天府的曹府尹听了她的遭遇,马上同情地点头,“好说好说,这个案子可以立案,你先回去等着吧,本官这里破了案,会张贴告示公示结果的,你过几天再来看。”

殷燕千恩万谢,“多谢曹大人了。”

曹府尹呵呵一笑,“应该的应该的,谁叫咱是父母官呢?”

但是呢,殷燕一离开审案的大堂,曹府尹马上变了脸色,甩着袖子冷笑一声,“替你抓贼?你谁呀?”

殷燕在身为管少夫人时,可没少对曹府尹耀武扬威着,曹府尹想起过去曾在殷燕手里吃的闷亏受的羞辱,怎会同情殷燕替殷燕抓贼?

看在她有个太子侄儿的份上,他只敷衍着应了一声,然后,就将事情丢在脑后去了,提都不跟手下人提的。

殷燕没有银子租不起房子,只好用首饰抵押,暂时住在客栈里,没有换洗的衣衫,只好拿耳环拿戒指,换来便宜的穿着。

时间又过了两天,她到顺天府问情况,曹府尹笑呵呵回一句,还没有抓到。

再过两天再来问,曹府尹还是笑容可亲地道,“正在搜查呢,但还没有结果,有了结果就会贴出告示来,殷氏你这般追得急,浪费本府的办案时间,殷氏,皇上问起本官办事的效率,你可是要担责的哦。”

已经无权无势无娘家的殷燕,哪敢再催曹府尹?只好怏怏离去。

至于白苏她们,早已带着殷燕的嫁妆,走得离开京城两百里远去了。

五个人瓜分了殷燕的财产,各走各路了。

殷燕典当完了所有的值钱物,也没有等到曹府尹追回她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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