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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里,&bsp&bsp城郊金玉兰花园居民听到两声枪响,居民报警后,警方赶到现场,&bsp&bsp在一栋荒废的老宅里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女性死者易某婷,岁,男性死者梁某勇,&bsp&bsp岁。两人系母子关系,分别为成康精神病院院长,梁季成的妻子、儿子。”

“警方在老宅内发现死者遗书,两人均与成康案有关,&bsp&bsp疑似畏罪自杀……”

周末的黄昏,&bsp&bsp谢清呈坐在高铁上,看到了这条推送消息。

他微微皱着眉,点了进去。

报道不长,&bsp&bsp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这样,&bsp&bsp事情越严肃,字数越少。

梁季成有妻子和儿子……

他想起来了,那天在成康病院,接待他们的小护士确实说过一句话,说梁季成有妻子有孩子,&bsp&bsp正是这句话让贺予立刻反应过来谢雪遇到的“梁季成”是假的。

那两个都人自杀了么……

谢清呈略微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太舒服,&bsp&bsp但他毕竟不是个警察,再加上报道的内容实在太少了,甚至连张马赛克图片都没有,想深思也没线索去深思。

他于是关了手机,&bsp&bsp轻轻地叹了口气,&bsp&bsp眼前好像又晃起了那一日成康病院天台上的火光。

江兰佩在歇斯底里地大笑,&bsp&bsp她说二十年没有一个人找到她想起她。

她要化作厉鬼,让整个成康也变为地狱。

这算不算一种冥冥中的因果轮回?

“您好,您所搭乘的gxxxx次班车,还有十分钟抵达杭市站,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感谢您的乘坐。列车前方到站,杭市站。”

高铁组的广播声把谢清呈从沉思中拉回来。

他和邻座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就在小姑娘红着脸的避让中拿着礼盒去了过道,等候下车。成康案毕竟已经过去了,他就没有再去多想成梁季成妻儿的事情。

贺予接的戏是小成本网剧。

编剧是新人,导演是新人,演员是新人……因为投资太少,所以人都是新的,道具都是旧的。

新人也有新人的好,大家都没有经验,脸上还没酒桌烟气中熏出来的油,鞋底还没脂粉名利里沾染过的泥,大多数人的一颗心都只被薄薄的胸腔所包裹,互相拿出来看看,不说多真,但至少不完全是假的。据谢雪说,整体气氛还算不错。

坐的士到达剧组的时候,正是吃饭前的最后一场戏。

谢清呈来之前,谢雪是和在剧组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的,他到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带去导演的监视器旁坐着,等人,顺便看看戏。

贺予正在拍摄。

老实说,谢清呈来之前并不知道贺予到底是进了个什么组。看了半天大概知道这就是个狗血烂俗至极的青春校园言情故事。

贺予在剧里是一个默默喜欢了女主很多年的男炮灰,是个资本家,确实和他本人的气质很符合,而这场戏正好拍到资本家告白被女主拒绝,然后独自离开。

这戏要在暴雨里拍,毕竟五毛投资的剧,群演连导演的大姨妈祖奶奶都给拉上了,人工降雨自然能省则省。抠门制片人遇到老天爷赐的豪雨,便开始丧心病狂地拉着演员反复折腾。

贺予于是就在大雨里重复着这场高感情爆发的戏——

虽然不是相关专业出身,也是第一次表演,但贺予这段感情控制得很得体。

倒不像是在演戏,而是私人感情的肆意宣泄。

谢清呈觉得很意外,其实不止他意外,在临时搭出来的雨棚子里,监视器前的所有人都意外。

“哇,这位小帅哥他真的不是学表演的吗……”工作人员把剧本卷成小话筒,超低声地问。

一整条拍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穷逼剧组在旁边搭了个专供演员休息换衣的简易棚,贺予拍完就进去了,半天没有动静。

谢清呈给他发了消息,又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才有小助理撩开帘子出来,撑着把黑色碳素柄的大伞跑到谢清呈等着的棚子里,请他进内。

棚子很窄小,只一张白色塑料户外桌,几把椅子。

谢清呈进去的时候,贺予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擦头发。听到动静,他掀起睫帘看了谢清呈一眼。

这一眼有点出乎谢清呈的意料。

他以为贺予状态会很不好,刚才那样歇斯底里的重感情戏,连棚子里旁观的工作人员多少都会受到影响,默默掉几滴猫尿,没想到下了戏的贺予却神情淡漠,还酷酷地戴着蓝牙耳机在听音乐,修匀的左手搁在桌上,指尖散漫叩击着节拍,整就没事人一个。

他看起来甚至比之前在医院遇见时,还要精神正常。

“谢雪和我说了您会来。”贺予摘了一边的耳机,随手往桌上一扔。

他甚至朝谢清呈笑了一下“过敏好了?”

谢清呈的心略微松了些“不好我就该死了。”

目光瞥过贺予的手机屏幕“在看干什么?”

“新闻。”贺予说,“成康精神病院的后续。梁季成老婆儿子昨晚死了,报道说疑似自杀。你也看到了吧?”

谢清呈应了。

贺予微笑“这种人也有老婆儿子……也有人喜欢过他。”

谢清呈没听出他言语间的阴郁,把谢雪托自己带来的特产礼盒甩在贺予怀里。

“谢雪给你的。”

贺予捧着这份沉重,静了片刻,说“谢谢。”

谢清呈心安理得地受了,在棚子里站了会儿,问道“不说梁季成了,说说你。你怎么突然想演戏?”

“我想多一些尝试。正好遇到机会,这个角色我也喜欢。”

谢清呈点了点头,拉过一张椅子落了座,信手点了根烟。

但火还未点上,就听得贺予说“能别抽吗?”

“……”

从小就见父母的宾客吞云吐雾,贺予对抽烟有着说不出的抵触。

谢清呈于是把烟放回了盒子里,但齿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唇,这是个很上瘾的动作。

贺予看着他“你以前不抽烟。”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清呈好像在沉默,又好像在思考,最后抬起眼,淡淡道“忘了。”

男人顿了顿,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隔着塑料简易桌看向对面的男生“你演得确实不错。我以为你入了戏。”

贺予舌尖抵了一下齿背,然后浅笑起来,他是经常笑的,无论心情好与坏,阴或晴,笑容对他而言并不是情绪的表达,而几乎凝铸成了一种他在社交时习惯性佩戴的假面,是随意喷洒的迷幻剂,极具蛊惑性,让人窥不见他的真心。

“没,我哪有这么傻。演别人编出来的东西,谁会当真。”

“那你怎么演的。”

“就和说谎一样。我这些年来不都在伪装吗?”贺予眼睛盯着谢清呈,那声音轻的只有对方才能勉强听到,“我有病。但我装成一个正常人。”

“……”

贺予说完,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把玩着桌上的那枚耳机。

耳机被他当陀螺似的在桌上转。

谢清呈道“我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跑出来演戏是为了发泄情绪。”

贺予仰头,向谢清呈望去“我演的有那么好?”

“还行。手腕上的烫伤怎么样了?”

贺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但很快又松开了。

他坦然地、随意地、几乎是毫不在意地亮给谢清呈看。

“没事,但是拍戏需要,不能有那么多疤。做了些处理。”

妆造给他做的处理就是在他手上绘了些精致的文身,大多是些梵文。禅宗的庄严和文身的狠戾混淆纠葛,倒也符合角色那种内敛阴冷的脾性。

贺予问“好看吗?”

“很难看。搭配你这身校服更难看。”

“高中时期没有文身,一会儿换装的时候会重新化,想办法盖住。”贺予说,“你等会儿还留着看戏吗?估计要拍到挺晚的。”

“不看了,你穿校服的样子我看了快十年,眼睛都起茧。”

不过虽说不看,谢清呈还是问了句“你晚上演的是什么?”

“一场考试的戏。”贺予说着,有些嘲弄地笑笑,“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拎去宾馆吧,我把我的房卡给你。……你今天是住剧组宾馆吗?不住就算了,我下了戏自己带回去。”

谢清呈看了眼谢雪之前发给他的安排信息。

“我住。”

“那就在我隔壁。”

谢清呈应了,确认过贺予没发病,也就接过了贺予递给他的房卡,起身准备回去休息了,毕竟明天还要早起赶班车回去上课。

谢清呈刷卡进入贺予房间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那房间符合一个大学在读男生的气质,床上扔着几件没洗的衣服,角落里有一只篮球,几双运动鞋,桌上摆着两本书。

谢清呈把点心盒子放在了贺予书桌旁,然后就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等他披着酒店雪白宽松的浴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写字台边时,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陈慢打来的。

“谢哥。我来你宿舍找你,你今天怎么不在?”

“我在杭市。”

陈慢愣了一下“你身体才刚好,你去杭市干什么?”

“看一个病人。”

“……什么病人啊……你不是很久都不当医生了吗?”

谢清呈点了根烟,现在总算是可以抽了“一个小鬼,和你差不多大。……比你还小点。”

电话那头陈慢不知为何顿了好几秒。

然后很唐突地问了句“男的女的?哥,你怎么还特意跑过去。”

谢清呈抽了口烟,觉得他莫名其妙,但还是说“男的,他爸和我有点关系,他的病之前又都是我在看的。不然我也懒得管。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陈慢的语气又莫名轻快了起来,他笑着“我也就随便问问。”

“……你去我学校找我什么事?”

“哦,我妈做了些秃黄油,我想着给你送过去,拌面吃特别香。”

“你放谢雪那儿吧。”

陈慢大惊“不可以!她那么能吃,什么都不会剩给你的,算了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那也行。”

“哥,你声音听起来挺累的,你好好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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