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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听明白了,何濡回国这五年,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挖安子道的墙角。这边松松土,那边拔拔草,俗话说的好,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何濡扮过游方的和尚,扮过挂单的道士,扮过落魄的书生,也扮过不知名的下等士族的子弟,以这些身份为掩护,鼓动如簧之舌,借助各种各样的途径,竟然通过私下或公开的机会,成功的接近过几位皇子,拜访过一些大臣,甚至还混进了江州刺史府做过五个月的僚属。以无双的才智和算无遗策的布局,纵然戴着镣铐于刀刃上跳舞,每日与狼为伴,与虎同行,却总能化险为夷,安全度过。
这五年,他挑拨过荆、雍州境内槃瓠蛮和五水蛮暴乱,让宁州和益州刺史互相攻讦,还教唆南海王对广州的俚族征敛沉重的税赋和苦役,在激发民变后进行了残酷和血腥的镇压……
看起来似乎在一步步的接近成功,荆雍是楚国的军事屏障,一旦蛮族动荡,势必影响淮河防线。宁州和益州位于大后方,前者海贸繁盛,商税占据每年国家税收的一大部分,而益州更是天府之国,粮食产地,商业也很发达,这两州的政局若是不稳,对国家的影响显而易见。广州的横征暴敛和血腥镇压也在潜移默化中给最底层的老百姓的心中扎下了仇恨的种子。(注:南朝一百七十多年,史书记载的蛮族起义有四十多次,俚人有十八次,说难听点是剥削太狠,好听点呢,这也促进了民族融合的进程。)
但对何濡来说,这一切依然还是太慢了,他已经三十一岁,过了而立之年,多年的青灯常伴,日夜的心血煎熬,早已经耗尽了他小半的生命力,满面沧桑,形如枯槁,有如四十岁许。逃回江东这几年,所谋所欲,又无不是最险恶的人心和最丑陋的人性的对决,每活一日,殚精竭虑,身体就越发的差上一分。
他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他有预感,留给自己的时间应该不多了,也许二十年,也许十年!
而他去接近,去游说或者去辅佐的人呢,要么是安于一州一郡之地,要么是贪财好色求名逐利之徒,要么志大才疏,空有心而力不足,要么就是太过精明,以至于对他种种提防,处处限制,不能一展胸中所学。
真的靠这些人,别说十年二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也可能走不到这条路的尽头!
可就算如此不堪,也是他经过缜密的计算、详细的调查和无数次的对比之后定下来的人选,已经是眼下或者说在将来的三五年内,最符合他的要求的人!
“江东多少豪杰,难道就没有遇到一个合意的?”
何濡摇摇头道:“要有一定的权位,极大的野心,足够掌控一切的能力,对安氏缺乏忠诚度和归属心,还要有一旦时机来临,挥剑斩白蛇的胆魄,最重要的一点,他要能够毫无芥蒂的接纳我的身份,对我言听计从,深信不疑……”
徐佑叹道:“这样的人,也许真是太难找了点。”
“是难找了点,不过,很幸运的是,我终于找到了!”
徐佑眯起了眼睛,道:“哦?是谁这么走运,能得到何郎君的青睐?”
何濡淡淡的道:“自然是你,徐氏七郎!”
左彣侍立一旁,眉头紧锁,担心的看了徐佑一眼。他这么多年一直是袁氏的部曲,忠的是袁氏,而不是楚国,当然了,对楚国皇帝的忠心是有的,但不会比晋陵城中卖梳篦的商人多上多少,所以此刻担心的并不是徐佑会被何濡蛊惑,去行那逆乱之事,而是觉得此人说话不怎么靠谱,真跟他搅和到一起,恐怕日后会受其所累。
徐佑哈哈一笑,道:“承蒙何郎君错爱,佑现在一介齐民,无官无职,连明日到何处安身都不知晓,身边跟随的只有一个从义兴带来的侍女和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既无权位,也无野心,更无什么能力和胆魄。至于说你的身份,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公与家祖是战场上结下的生死之交,又是冤死狱中,天下皆知,我向来心中敬仰,不会因此而对郎君有什么芥蒂。”
何濡似乎料到徐佑会说这样的话,道:“有这一点已经足够了……我也是最近这段时日才真正想的明白,其他那些都不过是次等的条件,最主要的是,能容得下我这个人,也能容得下我想要做的事!”
这是非我不嫁的节奏?
徐佑收了笑意,端正神态,道:“这就让我不解了,要是在数月前,郎君来找我,那时徐氏权势家业仍在,还能说的过去。可现如今,时过境迁,今非昔比,来找我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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