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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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篮球赛依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市一中的贴吧每天都有新鲜八卦, 大家讨论的话题也随着八卦贴的走向而变化着。

因为没买手机，言棉倒是不太参与得到同学们的闲聊之中。好在她本来也忙，忙着好好听课好好学习, 忙着主持电台、策划文学社活动, 忙着帮班里篮球队出谋划策……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数学老师难得没拖堂, 他刚宣布下课，言棉就跳起来, 提着书包跟着同学们欢快地奔了出去。

目标——高一（1）班。

迎面遇到了几个边走边聊着什么的学生, 她们跟池阳是同班同学, 言棉噙着淡淡的微笑, 朝她们点头致意。

有些奇怪的是，平时言棉来找池阳，一班的女生对言棉虽然说不上亲热，但也能维持表面的友善。今天她们看到言棉，脸上的表情却透着几分不自然，还有人露出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言棉重生前做了几年外企高管, 又有新闻从业经历，对人的表情、情绪变化比较敏感, 她心里打了个突儿, 面上不动声色，脚步轻快地站到了一班教室后门。

身后隐隐传来几句压低的交谈。

“……什么学生会主席……”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猜她知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那就好玩了，我们要不要告诉她……”

蹙了下眉, 言棉没回头，朝教室里张望寻找池阳的身影。教室里大部分人都走了, 剩下两三个住校生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故意磨蹭着，竖起耳朵偷偷往讲台那边看。

言棉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池阳耷拉着脑袋站在讲台下，而对她颐指气使的人，正是上回给四班代过课的那个令人讨厌的地理老师。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好意思来问我？我上课的时候讲过多少遍，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你看看你自己，就没个好好学习的样子！这是学校，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是什么样……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尽给我们市一中丢人！”

看样子池阳已经被骂了好半天，她明媚如朝露的面庞如今写满了委屈，她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头。

“你当初是怎么进市一中的？该不会也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吧？哼，小小年纪，勾三搭四，不要脸！我看你这都是从你妈身上学来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我没有！”池阳涨红了脸，含着泪抬起头低喊，“我没有做那些事……还有，我不许你侮辱我妈，你……你不配！”

地理老师表情大变：“你还好意思顶嘴？行，我管不了你，那我去跟校长说，让校长把你家长请来，我要当面问问她教的什么好女儿！”

言棉听不下去了，她敲了敲门框，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粲然一笑，言棉偏了偏头，黑白分明的杏眼既天真又无辜地望向地理老师：“老师，已经放学了，您上了好几堂课应该很累了，赶紧回去吃饭休息吧。”

见来人是老师们交口称赞的优等生言棉，地理老师换上了和蔼的笑容：“哎，是言棉啊，谢谢你的关心，我这就准备走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没事，”言棉摆了摆手，声音软糯悦耳，“我就是刚好路过，听见您似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怕您气坏了身体……有什么事儿您千万别着急，我们年纪小不懂事，有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您指出来，我们慢慢改，一定能改好。”

本来地理老师就是借题发挥，故意奚落池阳，现在被言棉撞破，顿觉自己在优等生眼里的形象有点儿不够高大上，她连忙顺着言棉的话自己找台阶下。

“是是是，我这也是脾气急，有点儿上火……咳咳，那行，我就先走了，言棉啊，如果你地理上有什么问题不懂的，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老师您慢走，再见！”含笑有礼地送走地理老师，言棉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她走进一班教室，目光轻轻扫过还留在里头没走的那几个住校生。

在大家心里，高一四班的学霸美女言棉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看起来娇滴滴的，柔弱温婉得让人舍不得对她大声说话。也不知怎么回事，被言棉视线瞥到的人都不由得后背一凉，他们故意磨蹭着留下来看学生会主席的笑话，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心思让他们头都不敢抬，更不敢跟言棉或者池阳的眼神对上，手里动作加快，三步并作两步，先后冲出了教室。

留下池阳和言棉两人。

把教室前后门都给关上，言棉回到池阳面前，将她推到座位上坐好，自己拉来一把椅子，拉起池阳的手拍了两下。

“没其他人了，好了，到底怎么回事，全部都告诉我。”

池阳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着言棉，突然哇地一声扑进她怀里。

“好了好了，别哭了……”劝了半天，言棉努力从池阳委屈至极的抽噎中断断续续听明白了整件事。

原来上周五放学后，她们三人在校门口被人拦下的画面，被人拍到了。最可气的是，那人注册了个小号，名字叫“揭露学生会主席的真面目”，跑到市一中贴吧里把照片发了出来。

正值同学们扎推刷贴吧的周末，帖子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池阳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听说他们被人拍到了照片，言棉柳眉倒竖，朝池阳要来手机迅速上贴吧找到了那个帖子。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人站的位置比较远，角度也比较偏，拍的照片里池阳的身影特别醒目，而言棉却因为个头不高，身形纤柔，刚好都被其他人的站位给挡住了。

一连几张照片连续看下来，引导大家联想出一个故事——学生会主席池阳放学后不回家，在校门口跟同学拉拉扯扯，过了会儿又冒出个开轿车的社会人士，最后又不知打哪儿突然出现几个染头发装束怪异骑摩托车的人，为了池阳大打出手。

人们对体育的热情当然比不上对八卦的好奇！

而且啊，越是狗血越是纠葛的男男女女这种爱恨情仇的东西，他们越兴奋越爱议论，脑洞开得飞起。

池阳在他们的眼里变成了一个水性杨花，表里不一，在老师面前装纯，在学生面前狐假虎威，在学校外面混太妹、勾引有家室男人……的小表子。

言棉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她平静了一下怒焰，搂着池阳晃了晃。

“你知道我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一上午被同学们讥讽、嘲笑、起哄，又饱受老师的白眼，放学还被留下来训话……池阳的自信被踩在脚底反复践踏，内心敏感的她先入为主，觉得自己确实不够检点，身为一个高中生却在外头跟那些商人来往，去跟一群年龄能当她父亲的老男人应酬，还有几次被他们有意无意地骚扰……

让一向品学兼优人见人夸的言棉跟自己待在一块，会让言棉名声也跟着受损。

想到这儿，池阳既痛苦又羞愧地抬起头，怯生生地望了言棉一眼，她咬着唇摇摇头，把变得冰凉的手从言棉掌心里抽了回去。

言棉仿佛没发觉好友的异样，依然笑得温和又包容，捧住池阳的脸，边给她擦眼泪边低声说：“我想到一句话，人美遭人妒。看看我们池阳，长得这么漂亮，人能干不说还特别会来事儿，而且身材还这么好……在背后嫉妒你的人啊，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平时那些人看你是学生会主席，只能偷偷在心里羡慕嫉妒恨，不敢当面议论说你坏话，早就憋得面目扭曲了。逮着机会，他们纷纷从臭水沟里爬出来……啧，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

池阳怔怔地看着言棉，她用力抓住言棉的手，颤着声儿问：“你……你不嫌我……不嫌我招惹麻烦，不嫌我跟外头那些人勾三搭四，不嫌我名声不好……”

“停，打住打住。”言棉竖起手指，按在池阳唇上，她眼里荡漾着暖融融的信任和理解，“你别傻乎乎的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说什么你就真是什么人啊？那我说他们全是傻逼，他们肯承认么？既然他们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傻逼，你上赶着认什么认啊！”

“可是……”池阳眼里的泪光又涌了上来，“他们其实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不检点。别的女孩……像你，就乖乖的，每天都好好上学，努力学习，提高成绩……我呢，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多去认识几个人，帮我介绍去电视台或者去其他活动做主持的机会……要认识那些人，我就得穿上露腿露胳膊的裙子，晚上跑去酒吧或者会所，陪他们喝酒聊天唱歌，如果有人摸我，不太过分的话我也得忍着，不能扫他们面子惹他们不高兴……”

言棉杏眼圆瞪：“你傻啊！凭什么女孩子受了欺负，所有人都一股脑地指责说是女人的错，是女人不检点，是女人勾引男人？难道不是那些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的错？眼睛长在他们身上，手长在他们身上，你做错了什么啊？你无非就是错在不懂得保护自己，错在你没分清主次以为用这种办法可以曲线救国实现理想。池阳，你被那些人洗脑了，真正应该被谴责的，是那些欺负你你年纪小，想占你便宜的臭男人。你是受害者，你不该承受这些指责。”

终于有人在知道自己所有不堪后，还能站在自己这一边，无条件支持自己、理解自己。

池阳这些年一个人独自忍受的委屈顿时找到了宣泄口。

她埋在言棉肩头，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哭够之后，池阳红着眼睛，抬起头来。

“谢谢。”

言棉刮了一下她鼻子，笑道：“不用谢，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就要生气啦。”

“嗯！以后不说了！”池阳感激地抽抽鼻子，她脸上飞起一抹红晕，“言棉，我觉得你好帅啊，如果你是男人该多好啊，我一定非你不嫁！”

言棉扶额失笑：“我记得最开始你说你要是男人一定非我不娶，怎么现在倒过来了？”

池阳嘻嘻笑，又有了点儿平日的活泼自信的模样。

见状，言棉提起来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