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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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森林下起了小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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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神情冷漠地往前走, 似乎察觉不到雨水渗透了衣服和头发，他的速度不快, 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直到圣骑士丰沛的体力终于耗尽，被一块石头绊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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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坐在地上, 茫然地抬头, 看着万千雨丝从高空砸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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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现了。南希心里充满了他们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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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希欧多尔没看到他一眼, 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透出来的质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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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责怪他, 责怪他怎么能这样伤害他们最爱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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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固执的人, 他下定决心认定的事, 很少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哪怕是他的家人, 都不愿意劝说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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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两个人是例外：希欧多尔和从前的奥尔瑟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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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哪怕是皱皱眉头，他都会忐忑反思自已哪里不对, 一句责问，能让他失眠好几天，下一次绝不会再让他们失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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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他们都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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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你也不认同我吗？’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那一瞬间, 他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已被他们遗弃, 任何时刻都不会丢下他的他们，这一回将他排除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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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重逢的喜悦，下一刻却是无尽的孤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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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相比起这些, 他更在意奥尔瑟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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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完全压制了恶魔之种，如果换了其他时候，南希是不会信的，因为他重伤温妮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误杀其他人的时候，他至少还会害怕会惶恐，不知所措得让人心疼，但温妮因此渐渐死去时，奥尔瑟雅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愧疚，没有眼泪，也没有悔恨，脸上只有让人心惊的冷漠，甚至还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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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希欧多尔出现了，奥尔瑟雅那一刻的表情他是那么的熟悉，明明开心地笑着，眼神却是哀伤的，奥尔瑟雅为他流泪，也为此放过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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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真正的奥尔瑟雅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一定是清醒的，再想想之前他竟然能熟练地运用堕落能量，也许他已经彻底控制了恶魔之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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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说明纯粹的奥尔瑟雅已经回来了？他不再被恶魔纠缠控制，不再和它融为一体，不再痛苦了，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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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欣喜若狂却又痛苦万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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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于他得到解脱，痛苦于他最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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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厌恶他。南希脑海里充满了这个事实，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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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图解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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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明是最正确的选择。半神的躯体并不会因为分尸就彻底死去，他们在墓里设置了最明亮的永夜之光，足够将灵魂神龛照得明亮，他们舍弃凡人的躯体追随他而去，永远陪伴着他，他绝不会害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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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里设置了最能抑制恶魔的法阵，哪怕这条路从此之后只能由奥尔瑟雅艰难地走下去，也总好过他在一次次无效的净化里，连灵魂都被磨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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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饱受恶鬼瘟疫摧残的世界也能苟延残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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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决定错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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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知道自已并不如希欧多尔聪明，可他不在了，而奥尔瑟雅又失去理智变得不清醒，谁又能告诉他该怎么办呢？他已经依赖他们的领导走了那么多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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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解释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力，而这些话也注定永远都到不了那个人的耳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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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不再试图辩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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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就是事实。这不一直都是他的信条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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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憎恨是理所当然的，那是他自已选择的。南希想，他亲手切下了奥尔瑟雅的头颅，他那么怕痛，当时一定怕极了吧？就算是他，动手时都控制不住手抖，何况奥尔瑟雅是那么娇弱的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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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憎恨是他自已的选择，奥尔瑟雅当然没有错，没有人会不恨背叛自已的人，他甚至理解奥尔瑟雅对他的惩罚，他那么善良的人，竟然用其他人的生死，来惩罚他的背叛，果然是恨极了他吧？这都是他的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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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茫然地跪坐着，他看着万千雨丝从高空坠落，凶狠地砸在他的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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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为何会如此似曾相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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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模糊了他的许多记忆，但很多事他舍不得忘记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一遍又一遍地翻出来，仔仔细细地回味，好像这样就能倚靠着这些温度，熬过那些独自一人的岁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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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了，原来是那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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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安顿好妹妹后，一直强撑冷静的他终于忍不住在下着大雨的森林里哭着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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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的是父亲冷漠严厉式的贵族教育，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却又被母亲埋怨总少了些人味，少年的他曾经觉得很讽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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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终于失去了他们，父亲为了保护母亲、弟弟、妹妹和他，冲出去引开了恶鬼的注意，在那一天，父亲对他说了这一生唯一一次“我最亲爱的”，他终于承认了他是他的骄傲，即便在恶鬼入侵前他还因为一些小事和他激烈争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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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的他忽然意识到，那个严厉的男人在冲出去那一刻，也许心中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他能够好好地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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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这些，蹲在树下哭，哭声被大雨的声音所掩盖，谁也不会发现他丢人的懦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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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已一个人呆了好久，久到几乎要生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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