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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下九州,大半落于萧氏手中,萧氏如何决择,谁人心中不心急探明?

毕竟这关系重大,尤其关系着他们将来如何行事。问鼎天下,萧氏到底走不走这一步,若是不走,萧氏如何自处?

若萧氏无法自处,今日与他们家关系甚密,投奔于他们者,谁人不急于知道自己的前程?

发自内心,谁都觉得萧谌该称帝了,大兴已亡,这些日子萧谌能守人臣之本分,不越雷池一步,已令天下刮目相看,皆称赞其忠义有加,实在难以可贵。

然,众人跟在萧氏后头鞍前马后,何尝不是因为萧氏让他们看到了新的未来,新的希望。他们为自己而争,为萧氏而战,更希望此后事情能成定局,不再生变。

要给他们一颗定心丸,最好莫过于萧谌称帝。

“天下大乱,人心各异,谁人没有小心思。贺郎君,以礼相待就是,这些年,他助我们雍州良多。”萧谌此刻一语定论,好些人想起当年萧宁兵出雍州会盟伐曹之军,雍州提前收到消息一事。

互通消息,贺遂在曹根身边,颇得重用,最有可能传递这方面的消息。

有人隐晦地看了萧谌一眼,萧谌道:“我儿得闲,不如去一趟。”

这话音落下,萧宁一顿,询问的眼神的望向萧谌,萧谌颔首,证明他并非玩笑。

“你该去一趟。”萧谌提醒一句,说得萧宁愣住了。孔鸿反应更快,亦道:“将军言之有理。”

在场不少人都立刻明白此话何意,皆不作声。

关于莫忧死去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萧宁和萧家应对此事,就目前来看,无可挑剔。

萧宁当日在书院将话摊开说,确实有好处,能在一定程度上堵住许多人的嘴。

不过,若有机会,萧宁亲自去祭奠莫忧一番,上佳。

萧谌显然想到这一层,梁州一事,确实需要雍州一个有分量的人走一趟。能把握分寸,更能随机应变,调兵遣将者,莫过于萧宁。

凡事若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唯。”难得萧谌和孔鸿同样的意思,都让萧宁去做一件事,萧宁若是一直推三阻四,倒显得太不懂亲爹的良苦用心。

萧宁应下,可见堂内众人都松一口气。

等人各自散去,只留下萧谌萧宁父女。

“无论如何,你得去一趟。”萧谌开门见山,他是仔细考虑过的。莫忧总是萧宁的生母,人死了只披麻戴孝远远不够,更应该亲自前往扬州祭奠。

“大人间的事,和你一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她嫁入韩家,因为萧韩两家势不两立,你们没有往来,这也是当年她离开萧家时,我们萧家为顾全颜面,也可以说是逼迫她做出选择的事。

“她十月怀胎生下你,何尝不是九死一生。仅凭此一点,我对她心存感激,你也应该感谢她。从前你做得很好,和她形同陌路,这对你对她都很好。

“可是现在她死了。没有了所谓的利益在其中纠葛,你可以完全把她当成你的母亲,去看看她,为她上一柱香。做你应该做的事。杀她,不可避免,你若要怨,怨我。”

这件事,无论是多年前刚出生的萧宁,还是现在的萧宁,一直都没有选择的陷于两难境地。

萧谌知道萧宁会很难,可这都是无法避免的局面,如果有别的办法,萧谌也不希望如此。

“阿爹无需多做解释,我都明白。我会去的。我记得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如果没有她就没有我。我会为她上香祷告,再多的,却不会有。”血脉亲情,并不是只讲究血缘关系,更多是相处。

萧宁是萧谌千辛万苦养大的。对莫忧,只限于那是生她的人,她会记住这份生恩,再多了没有。

而让萧宁为了所谓的生恩伤害萧谌,为莫忧报仇,倒不如让萧宁直接把这条命还给莫忧。

萧谌和莫忧当年的事,其实没有人仔细跟萧宁说过,可萧宁所知道的是。无论萧谌对莫忧来说,是不是一个好丈夫,是不是一个良人,但对萧宁而言,他是一个好父亲,世上最好的父亲。

人心都是偏的,比起莫忧离开她,萧谌含辛茹苦的将她抚养长大,她毫无理由的站在萧谌的身后,支持萧谌做任何事情。

“当年她是想将你带走的。可是你是我们萧家的孩子,我断不可能让她将你带走,让你受仇人之恩。在你的事情上没有所谓的对错,你只要记住一点,她从未有丝毫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以来,萧谌其实从来不在萧宁的面前提起过莫忧,更没有说过她半句不好的话。

好在萧宁不是个正常孩子,从来不问母亲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让萧谌松了一口气。

只因为萧谌也不知该如何提起莫忧,怎么解释当年的事情。

一拖再拖,便拖到了今日。如今,莫忧已经不在,萧宁的表现,过于冷淡,冷淡得萧谌都觉得不太对劲。

要说恨莫忧,萧宁好像也没有,但更多像是一个陌生人,有一点点关系的陌生人。

萧谌有些抓狂,只因这些所谓的关系,一向是让他深恶痛绝,理不清啊。

“阿爹今日是打算与我细细说起旧年之事?”萧谌说着当年发生的一切,想用最公正的语气提起陈年旧事,不过显然有些难为萧谌了。

“当年的事其实细细说来,也不过是最简单的关系。当年的莫家与我们萧家也是世交,我们两家是自小定下的婚事,若说我有多喜欢你母亲,其实不然,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萧家的规矩,娶回家的夫人自当礼之,重之。

“当年她和韩靖间的事我亦有所耳闻,只是听了也只以为不过是闲言碎语,毕竟韩家的人最喜欢搅动风云。

“况且纵然两家定亲,若婚事有变,以我们两家的交情大可明言。当时我早已离京,在雍州算是闯出些名头,家中催促我回去成亲,婚期如约举行,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一切在我看来再寻常不过。

“只是婚后不过半旬,我既赶往雍州,再回来时,你出生,而她提出和离。”

狗血不狗血,萧谌没有太大的感觉,当时听到莫忧提出和离两个字时,他的确惊愣得难以形容。

可以听得出来,萧谌其实对莫忧并没有多少怨恨,也不觉得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离开他,对他而言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

“强扭的瓜不甜,无论是对她或是对任何人,心若不在你的身上,留下人又有什么用?当年我是强留她的,更多是为你,我不想你因她受人非议。

“纵然我相信,在我们未和离前,她和韩靖发乎情,止乎礼。但京城的人从不这样认为。这对你的将来并不好。

“可是没有一个人应该为孩子活着,她只是更多的顾及自己,并没有错。”

萧谌提及莫忧,其实印象是很模糊的,毕竟那时他还年幼,并不懂得情的滋味。

与莫忧相处,幼时萧谌是个调皮至极的孩子,哪怕早就知道,莫忧是他早已定亲的未婚妻,却不与莫忧亲近,只喜欢舞刀弄枪,到处跟人打架闹事。

成亲之后,萧谌陪伴在莫忧身边的日子很短,仔细想想他们之间交谈的内容,也不过是几句日常的话。

当时的萧谌能感受得到莫忧对他的疏远,只以为是两人刚成亲并不熟悉,因此才会如此。

仔细想来,或许是一个心中怀揣他人的人,迫于无奈的与他成亲,并不代表愿意接受另一个人。

“那她当年为何要嫁给阿爹?”萧宁一直好奇这一点。

不难看出韩靖和莫忧之间感情深厚,倘若当真非彼此不可,就不该让萧谌在不知不觉中被牵扯其中。

“我们和莫家交好,可莫家和韩家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萧谌意味深长的说出这一句,萧宁立刻懂了。

正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定下萧谌和莫忧婚事的人是莫家的长辈,想解除这门婚事,没有莫家长辈的同意,万万不可能。

“我后来让人打听过,其实当年韩家上门提过亲,希望能将你母亲许配韩靖,只是被拒绝了。后来,韩靖出事,将近两年才平安归来!你母亲等了他一年,最后被家人威逼才不得不嫁于我。”

萧谌当年想仔细查清楚事情的时候,谁也不敢再瞒着萧谌。

萧宁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萧谌瞧着忍不住的一手捋头,“听你爹笑话很乐呵?”

“盲婚哑嫁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阿爹平白无故受此无妄之灾,当时心里该有多气愤。你又不是娶不到媳妇,怎么觉得好像是你生抢了别人媳妇一样。

“至于她。造化弄人,她原本也以为能够像一般人一样,嫁你为妻,做一个好妻子。可是,心之所喜,难以自制。况且一个心不在阿爹身上的女人留在阿爹的身边,难道就是阿爹的幸事?

“如果让我有的选择,我宁可像现在这样,也不愿意她留在阿爹的身边,心心念念的却是别的男人。阿爹值得一个一心一意,心里只有你的人,比如阿娘。”

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掌中宝。哪一个人不值得拥有幸福。

萧宁从前不知内情,只是通过脑补,也从未怨恨过莫忧,如今听来,感叹事不由己,造化弄人,也更不会怨她。

萧谌是高兴的,尤其在听到萧宁说出这样的话后,脸上浮现了笑容。

“能得你这一句话,不枉我把你养大。”萧谌玩笑的说起。

但萧宁知道萧谌是发自内心的欣慰,欣慰于萧宁并没有因为生母,而变成一个内心充满怨恨的人。

“阿爹把我养大,以后我给阿爹养老。”萧宁挽住萧谌的胳膊。将头靠在萧谌的肩膀上,心中充满了感激。

纵然遭受了不少的非议,可萧宁同样因为萧谌而得到了寻常女郎所没有的自由,选择。

“那莫家呢?”萧宁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家,那也是萧宁的外祖家,可是从未见过。

萧谌一叹,“莫家,自出了你生母非要与我和离的事后,羞愧不矣,合族挂印辞官,一夜间再无踪迹。

“只留一信,信中所写:莫萧两家交好多年,然莫家教女不善,令萧氏沦为笑柄,有何颜面再见萧氏。

“自此,再无消息。”

莫家的人,真正正直之人,教女不善,合族离京,或隐世归山,或默默无名隐于市井之中。

萧宁亦叹,不言。

“私事说完了,阿爹是不是该给我个答案,公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父女安坐,许久无言,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温馨。直到天都快黑了,萧宁才赶紧追问公事。

萧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就是这桩事一直拿不准,这才让萧谌为难之际。

“阿爹想了这些年了,还没想明白?”一看萧谌的样子,萧宁立刻知道。到现在了,萧谌还是没想好。

“你就想好了?”萧谌侧过头,瞪了萧宁一眼,带着不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难道阿爹喜欢被人骑在头上指手画脚?”萧宁就问最基本的一个道理。

这回萧谌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回答,“绝无可能。”

萧宁不作声的看向萧谌,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萧谌读懂了,瞬间哑然。

“别管是阿爹还是我,都不喜欢再有人顶着咱们不能不听话的名头,站在我们的上头。毕竟谁敢保证这一位能容得下我们一家子的丰功伟绩,不会秋后算账,来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事到如今没有回头的余地,除了往前冲还能怎么样。我都不怕,阿爹你怕什么?”

萧宁那是相当的阔气,挑动眉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萧谌在担心什么?

“你真不怕,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怕?”萧谌凝重的望着萧宁,似是想从萧宁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这天下还有比掉脑袋更可怕的事?我还想长命百岁,将来安享太平。只要为了活着,无论任何事我都不怕。”萧宁终于硬气的喊出心里话,安抚某位老父亲,就别再磨磨蹭蹭。

萧谌的眼神很是复杂,至少一时间,萧宁没看明白。

眨了眨眼睛,萧宁倒是想问,萧谌已经道:“说得对,事到如今,我们家想退,谁又容得了我们退。既然无可退路,便只能迎头向前。”

这算是给了萧宁一句准话,萧宁立刻拍了身上的灰尘站起来道:“有阿爹你这句话,我知道这一回去梁州该怎么处事了。”

如此效率,让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萧谌有些犹豫了,“这样一来要处理的问题也挺多的。要不我们在缓缓?”

“缓什么缓,给阿爹缓的时间还少吗?到现在阿爹都还犹豫,阿爹不是这样的人,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萧宁都要好奇死了,萧谌究竟因为什么事情一直踌躇不定?

“去去去。你是我女儿,一天到晚问我有没有事瞒着你,像样吗?”萧谌顾左右而言他,挥挥手让萧宁赶紧走。

被亲爹轰走,萧宁还能硬跑回头?

纵然心里纳了闷,萧宁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院子去。

孔柔其实早就来了,听着他们父女说话一直不打扰,等萧宁走这才进来。

“郎君还是不打算告诉阿宁?”有些事情孔柔是知道的,毕竟夫妻一心,萧谌有事从来不瞒孔柔。

“我怕现在告诉她,会把她吓着。还是再等等。”萧谌心中有数,权衡之后还是决定继续瞒着。

“倘若郎君当真要迈出这一步,就算到时候瞒得住阿宁,旁人也会着急。”孔柔忧心不矣。

“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一直不肯迈出那一步的原因。”萧谌长长一叹。

“罢了罢了,将来的事谁能预料。阿宁要走不一样的路,或许,她能走得比我们以为的更长远。”萧谌越想越觉得头疼,最终决定放开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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