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节 京师（一百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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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容我想一想，」有容踌躇道，「这是桩大事情。我得好好想想。」</p>

无颜知道这是水磨工夫，并不急着催她。低声道：「你自个拿个主意。总得有个长久之策。」</p>

聊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有容说自己有些困倦，想要歇个午觉。</p>

「去后头的客室歇息便是。那里内外都安静，多大的声响也听不到。」无颜使了一个促狭的眼色。</p>

有容脸色一红。二人起身，有容在前面带路。从院子侧门出去，是一条夹道，沿着夹道走不多远，便是一道小门。</p>

推开来一看，是个极小的院落，三间屋子，院子里头另有一道门，却锁闭着。</p>

大户人家女眷来进香，临时要歇息，稍具规模的庵堂内都备有客室。甘露庵自然亦有两处这样的院落，院落虽小，却是布置雅洁，很是静谧。</p>

「我就不进去了。」无颜笑道，「你自己去便是。只是莫要忘了时辰！」</p>

有容点头，心却是砰砰乱跳。自从史婆子牵线搭桥，在无颜这里玉成了好事，二人相见也不过三四回。只是每一回都叫她回味无穷。</p>

若说她贪图男欢女爱倒也并非，而是过去的周老爷殊少情趣，虽态度和蔼，待遇优给，平日里却绝少与她和结衣相谈，偶然闲聊对谈亦说些不明所以的疯话。结衣是文盲也就罢了，她多少也是读过书的，却完全与他说不明白。</p>

这位潘大爷，不但为人儒雅，亦更懂小女子心情。三言两语，一个动作便能触动她的心坎。此种舒心愉悦之感，在周老爷那里是体会不到的。..</p>

推门而入。只见天井内一处花坛，种着梨树，现今光秃秃的。瓦片铺砌的地面江南韵味十足，打扫的干干净净。廊檐下站得，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情郎。</p>

二人执手对视而笑，情愫尽在不言之中。</p>

潘成安帮她揭起门帘，引她进到正房之中。屋子有火墙，室内温暖如春。一盆年花牡丹开得正艳。居中摆一张四人用得方桌，只设下两张细藤圈椅。桌上摆放着十二碟干鲜果品并各式下酒小菜，红泥小炉子上烫着黄酒，酒香混合着几上大盆佛手的果香，令人不醉已醺。</p>

「这无颜，好会享受！」有容笑道。</p>

「她这番享用，就是我家里亦没有这般的排场，」潘成安笑道，「京师冬天有一个妙处，便是这火墙火炕，烧起来一室如春，若是在江南，又潮又寒，只能抖了。」</p>

「若是我，倒宁愿穿着丝绵袄子抖呢。」有容笑道。</p>

潘成安一笑，男人虽无倾城倾国之说，但这一笑亦足以「掷果盈车」。只这一笑，便让有容的心砰砰乱跳。</p>

「且脱了外头衣服，一起饮几杯，共消冬寒。」潘成安道。</p>

当即脱卸了外头的棉袍罩褂。二人同斟共饮。</p>

男女私会自有一份幽情在内，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冬季，外头白雪皑皑，北风呼啸，屋内，红泥火炉，一室如春，又有美酒爱侣在畔。堪称人间极乐。</p>

有容一杯酒下肚，两颊嫣红，潘成安却是别有心肠。</p>

眼前的有容，从他通过史婆子牵线起，已经有三四个月了。到甘露庵私会这亦是第四回了。其间花去了大约一百两银子。</p>

花了这许多银子，自然要获得超额的回报。以有容的姿容，带去江南转卖，至少能卖上二百两。但是自己大费周章，这点钱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p>

有容是富家妾侍，还育有一子。照理说会有很多私房和首饰，若能说服她卷包私奔，这些就全都能到手。</p>

这些日子，他已将有容并周家的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了。眼下本主不知下落，生死不明。正是前途渺茫，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个时候去游说她私奔，正是大</p>

好时机</p>

何况，她刚才还露出了思乡之情。</p>

自己假托江南人士，原不过是立个风雅清俊的人设，如今倒是误打误撞。这么一来，「私奔」还带着「还乡」的意思，有容心情上就没有那般抵触了。</p>

正想着，听有容问道：「潘大爷是江南人士，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p>

有容是瘦马出身，虽社会经验短少，人心却甚是精明。潘成安知道，这句话带着盘问底细的意思。</p>

他心中一喜，过去的交往中，她还从来没有问过这个。</p>

若对方把自己看做是露水姻缘，南柯一梦，大可不必来「盘底」。</p>

看来，「郎」有情，妾亦有意。</p>

潘成安这种开条子的就是变色龙，身世背景都是几套造好的，说起来严丝合缝，绝不会露半点破绽，道：「我家老宅在常州府靖江县。」</p>

「即有老宅，还有新宅喽？」</p>

「是，新宅在武进县。老宅是乡下，地方大，又有田庄坟茔。时不时亦要前往照料。长辈嫌府城太过喧闹的，如今多住在那里。」</p>

「大爷即是常州人士，口音却不太相似……」</p>

潘成安再聪明，也不可能学会许多方言。好在他早就有托辞，道：「我家并非土著，祖籍却是湖广。祖父家境贫寒，为谋生计到江南营生，赚得一份家业。亦就落籍于此了。至今家中长辈、老仆尤有讲湖广土话的，我是一点也不会说了，只是这靖江武进的话儿也说不来……哈哈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