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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二爷侧身让过,眼看着这炉银水倒进铸模。烟气弥漫,碳粉混合桐油烧焦的气味直冲鼻腔。说不出的呛人。然而铸工们却一个个仿佛浑然未觉一般。过得一会儿,银水冷却,匠人们拆开铸模,将一排排圆圆的银饼子,从模具里倒了出来。一位年长头发已经花白的师傅,小心地用钳子夹起一块银饼,“废了!重铸!”</p>

郝二爷却拦住了:“仇师傅,怎么回事?我看挺好的嘛!”</p>

“哟!老爷!您什么时候到的?”被叫做仇师傅的人放下手里的钳子,从一旁的桌子上取出两枚精致的银元来――“老爷您看。”</p>

郝二爷摆摆手:“我不懂这个。你说,我听。”</p>

老仇拿起第一枚银币,托在掌心。银元正面是楷书的“壹元”字样,周围还有麦穗图案。下面一行小字,“中央储备银行”,还有几个不认得的澳洲图案,像是蝌蚪纹。翻过背面,一个带着飘带的圆形的图案上方,是一颗闪着四道光芒的星形图案。绝得是银元的边缘上还滚了一圈细齿!不知道是怎么刻上去的。</p>

“老爷。这是街面上澳洲人发行的一元银币。管事的专门从德隆兑来得新钱。您老看:表面纹路清晰,表面光洁,一点毛刺都没有。秤下来每枚重六钱七分七厘五毫,厚七厘八毫一丝二忽五微,直径一寸一分整。含纯银五钱九分二厘八毫一丝八忽五微―其实含银不到九成,大概只有八七五看色的样子。”</p>

这是老生常谈。郝二爷从接了这个买卖开始就不止一次的听他说过。不过老仇是这行当里的第一块牌子,年岁又大了,倚老卖老说废话他也就姑且听了。</p>

“老爷再看看这个。”仇师傅换了一块银元过来,“您老瞧着成色如何?”</p>

这一枚拿到手中,沉甸甸的,份量上几乎一模一样,在灯光下看,两面的图案清晰可辨,几乎惟妙惟肖。要说美中不足的地方,一是假币表面不如真币光洁,有明显的波浪状细纹――这种细纹是高纯度银锭的特征,俗称的所谓“纹银”就是从这里来得。然而这种“优质”的特征在仿制银元上却成了难以克服的问题。因此连带着图案也略显粗糙;二是银币边缘的滚齿粗细不均。</p>

“这个不坏,至少有八成相似了。”郝二爷道。</p>

“这是做得最像的,可惜太费工。”仇师傅遗憾的摇了摇头。</p>

郝二爷已经明白了几分:“这是手工錾刻的?”</p>

“正是。是请高手匠人做得。铸币的模具亦是他们刻制的。手艺是没的说,广州城里头一份!还专门用了九七五看色的纯银。效果竟然不如髡贼这种含银不足九成的货色!”</p>

郝二爷将两枚银元拿起来仔细端详:这种费工费料做出来的假银元不但外面显得粗糙,光泽也远不如真银元。</p>

“澳洲人用得银子明显跟咱们不一样。”仇师傅说,“你瞧着这真得,没有银纹,一点气孔都没有,致密结实。咱们做得,全是银纹不说,还有许多气孔,做不到他们那么细腻平整。”</p>

老仇说着又拿起来另外一块:“这枚是刚刚从铸模抠出来的,模子便是那几位师傅做得,铸出来……简直……简直……”老张连说了两个“简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p>

郝二爷接过这枚“银饼子”,上面的图案模模糊糊,更别说银元上细致的花纹和字迹了。而且这银元的外形明显不如真品规整。</p>

“这个含银量多少?”</p>

“亦是九七五看色纯银!”</p>

郝二爷念叨着:“纯银。难道……澳洲人在银子里面加入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成分,才能铸出如此漂亮光洁的银元来?”</p>

“这小的们也想过。”老仇说着又取来几块没有图案的银饼子,“老爷请看,这是我们掺加了不同比例的杂分的试制品。效果……还不如纯银。”</p>

而且他们还发现了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白银浇铸出来的银币形状和铜钱完全不同,铜钱铸造出来虽有毛边,但是尺寸大致相同,形状也合模合范。浇铸出来的银币不但尺寸有差异,形状也不一样。</p>

“李师傅是过去广东宝泉局里的头号师傅,做出来的钱范大小厚薄划一,可是不管怎么试,就是不对。“我们试了许久,始终不得其法,后来李师傅说,不如就用澳洲人的真银元来试试看,瞧瞧他们到底用得是什么法子。所以小的便熔炼了一坩埚的真银元。”</p>

“……结果铸出来的银饼坯却和以前做的一般无二!看来,这澳洲人用得亦是普通银子,只不过他们有我们不知道的法子来铸造。”</p>

郝二爷将这些半成品、成品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心里十分焦躁。他原以为造假银币这边会容易些。毕竟这银币的图案只是精巧些,请高手金银工匠来做,八九不离十。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和纸币那边一般无二:进展微乎其微,连最基本的材料都没有过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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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179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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