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京郊殡宫（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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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年画就封在门外面了, 凌晨三点那会我出来看了看，到现在一直都在。”</p>

守在四合院门口的旅客们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道，让卫洵走到了最前边。</p>

周希阳皱起眉头：“我答应他清理街道, 将外面恢复如初，但年画没有半点反应。”</p>

说到这周希阳欲言又止望向卫洵。哪吒灵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千家纸和剥皮屠夫大的血纸横飞的时候，之前千家纸扫荡擂鼓胡同时他并没有出现。</p>

显然，相比擂鼓胡同里那些鬼怪的‘失踪’，‘污染’才应该是让哪吒灵忍无可忍的关键。</p>

但哪怕周希阳承诺将擂鼓胡同扫荡干净，这张年画仍旧死死封在四合院门外, 年画上的哪吒用三个头轮番怒视周希阳，他站的久了年画哪吒还试图用火尖枪戳他。</p>

“哎别——”</p>

周希阳正汇报情况呢, 结果一不留神就见卫洵拔出了导游旗，直接捅向门缝, 咔咔咔和年画哪吒的火尖枪一阵对戳。</p>

周希阳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直接抱住卫洵往后一扯, 下一秒就见火尖枪的枪尖上喷射出炽热烈火, 差点就燎到了卫洵的斗篷。</p>

被周希阳扯住时卫洵浑身紧绷，差点条件反射出手。好在他忍住了。卫洵看了眼导游旗杆。火尖枪并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刚才他也感到了炽热火焰，卫洵是想试试这火焰能不能烧透导游斗篷的。</p>

但周希阳精神波动的厉害，刚缝缝补补勉强调养好的精神被吓得差点再暴动, 卫洵顺势抬手, 随意拍了拍他的头。</p>

“这非常——”</p>

这非常危险！</p>

周希阳差点吓得心脏裂开, 刚想严词厉色告知丙二五零他刚才行动的危险性！</p>

但被卫洵手一拍头，周希阳躁动混乱的精神奇迹般的被抚平了, 像是一阵清风刮过, 那些强烈的情绪一扫而空, 只剩下了平静。</p>

“——非常危险。”</p>

话是说出来了, 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严厉，平平淡淡好像就那么随口一说：</p>

“动手前起码跟我们说一声。”</p>

语毕，周希阳甚至冲卫洵笑了笑，这笑容是精神纾解后，他头脑感到轻松舒畅，自然而然露出来的。</p>

“咳咳。”</p>

周希阳勉强板起脸来，佯作没发现周围人的注视。竟是不自觉反思，他刚才是不是语气太凶了。</p>

精神纾解这事，昨晚卫洵和一直不走的追梦人简单讨论了一下。安雪锋作为旅队长，卫洵能联结他，理论上就能纾解归途人。</p>

与此同时，安雪锋还承担着一些其他人的精神污染，这种人与安雪锋有联系，卫洵也能顺道纾解的。</p>

比如周希阳。</p>

精神纾解也分很多种，像他和安雪锋这种互相进心灵幻境的，不算联结深浅，光看这种形式，就算是深层纾解了。按照追梦人的划分，和旅队成员呆在同一个空间，算是浅层纾解，导游san值会逐渐恢复，旅客受到的精神污染会逐渐消失。</p>

和旅队成员有肢体上的接触，比如拉手，拥抱等等，是中层纾解，通常用于紧急情况。比如某成员受到大量精神污染，这时候快速拥抱一下就能让对方情况好转。</p>

进入心灵幻境，相当于深层纾解，主要针对的是长期处于精神污染下，旅客患上的精神异常疾病。比如茅小乐的嗜杀，汪玉树的丧，还有安雪锋的九层精神幻境。</p>

如果没能彻底解决精神异常疾病，那前两种纾解只是治标不治本。</p>

卫洵拍了拍周希阳的头，就和拍了拍灰一样，并没有治疗他的精神异常疾病。</p>

但周希阳已经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多岁，充满了活力一样了！</p>

有导游就是不一样啊。</p>

周希阳用最大意志力放开卫洵，克制住了自己与导游贴贴的冲动，关切道：</p>

“你还好吧？”</p>

那些从他身上掉落的精神污染很有可能落到丙二五零身上！</p>

但看卫洵揪出个纸扎人，随手一糊，有千家纸一丝灵魂的特级五星纸人就把这些精神污染全都吞了。</p>

“没事。”</p>

卫洵随意摆了摆手，望向站在一旁的魔鬼商人。</p>

“你也看到了。”</p>

魔鬼商人慢吞吞道：“哪吒灵并不是这次旅程的引导人，而且到他这个层次……他可以不给旅社面子。”</p>

然而他却并没有走近过来，甚至连对郁和慧都保持距离。语气比之前冷淡一些，公事公办般的态度。</p>

这样的变化显然是昨夜魔鬼商人与黑寡妇的沟通造成的，但卫洵却并不在意。这也不是现在该在意的问题。</p>

“灵的性格，和无数人们想象赋予的一致。”</p>

半命道人也认真起来，觉得棘手：</p>

“大众心里的哪吒综合起来是个什么样，他就是个什么样。”</p>

连导游都敢烧，导游旗都敢打，甚至完全不给旅社面子。</p>

哪吒灵就没有不敢做的事。</p>

“昨晚我们对擂鼓胡同的……‘阴间生态环境’造成了破坏。”</p>

梅恪尔也提出自己的意见：“这座八臂哪吒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他的身体。想要取得原谅的话也许只清理卫生是不够的。”</p>

但要是把那些厉鬼老鬼和各种道具物品全都放回去，实在真是太亏了！</p>

哪怕这些东西全被卫洵和魔鬼商人这俩导游捡了，梅恪尔稍微带入一下都觉得太肉疼。</p>

“不对。”</p>

就在这时十月十日忽然开口，冷声道：“过去这座城市有那么多改造重修的地方，真要说的话‘八臂哪吒城’早就面目全非。”</p>

“他已经算是依靠人的信念而存在，不单只是一座城化灵。”</p>

白小天默默道：“这时副团昨晚说的。”</p>

“这座城市的变化，对他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p>

“物理上的变化肯定不会，但精神污染上的异变谁都忍不了啊！”</p>

云良翰忍不住烦躁道：“他要是灵的话，最忌讳精神污染这事了吧。我看他——”</p>

不正常这三个字，云良翰没说出口。虽然昨晚大家都看到了那个畸形肉球。</p>

但人家年画还堵在门口呢，当脸说坏话这种事傻子才干。</p>

“磨磨唧唧的说了半天，赶紧定个办法。”</p>

奥古斯都不耐烦了，暴躁道：“是请理街道还是把鬼们都放回去，赶紧定个办法出来！”</p>

一时间旅客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简直跟吵架似的，卫洵倒是诧异望了他们一眼。</p>

哪吒灵堵门这事，从根本上讲还是他们导游弄出来的，按理说也该导游解决。</p>

就连西区三狼人都没有事不关己，哪怕对哪吒不算太了解都在认真听。</p>

是因为这个旅程注重守时，延时的话会惩罚导游，同样也会惩罚旅客，老手旅客们都知道轻重缓急？</p>

但旅客们连一句抱怨都没有，甚至连半点对导游的负面态度都没有。哪怕是云良翰都只是抱怨了几句千家纸和剥皮屠夫打的太过火，脏东西满天飞，没有往丙二五零和魔鬼商人身上扯。</p>

这让卫洵还怪不自在的。</p>

“魔鬼商人，过来。”</p>

卫洵冲魔鬼商人招了招手，往四合院门前一蹲，透过门缝，他与封在外边的年画哪吒对上了眼。</p>

“需要帮忙吗？”</p>

一头闪闪发亮的微缩型水晶小龙趴在卫洵肩膀上，那是追梦人的精神意识化形。</p>

这句话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旅客们的注意力！</p>

追梦人！</p>

三狼人浑身紧绷，警惕戒备至极。刚才这头水晶小龙没开口时，他们完全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它轻描淡写扫过来一眼，就让奥古斯都狼毛倒立，差点直接变成狼人态！</p>

即使知道监护人不能随意出手，甚至连精神影响之类的都不能，但光是甲级导游的威名，就足以令他们忌惮不已！</p>

“不用，你可以随便去跟老朋友聊聊天。”</p>

卫洵道，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跟对小朋友说‘去一边玩’一样。</p>

你怎么能这么跟追梦人说话呢！</p>

梅恪尔和半命道人等人心中尖叫。</p>

他可是你的金大腿啊，你难道就不怕他生气吗！</p>

再者说，这可是追梦人主动提出要帮忙啊，你真的不用吗？！</p>

“老朋友……啧。</p>

哎，就是不生气，追梦人对卫洵滤镜太深，半点不介意。水晶小龙竟是真的好脾气从卫洵肩膀上飞了下来：“我们其实不太熟。”</p>

“黑寡妇，你说呢。”</p>

“哦，追梦，你的话真让我伤心。”</p>

轻柔优雅的女声响起，一只纽扣大的，甲壳闪亮的黑色蜘蛛从魔鬼商人肩头立起身来，纤细前肢蹭了蹭身体，它前肢关节有小巧精致的齿轮连接，看起来就像是工艺品般的木偶傀儡。</p>

“让一位淑女伤心，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p>

她轻轻柔柔道，吊着丝从魔鬼商人肩膀落下：</p>

“好了，小家伙，我要去和老朋友叙叙旧，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对吗？”</p>

黑寡妇！</p>

周希阳忌惮不已，却没有抬眼去看。即便这只是监护人的一小点精神意识，完全不可能有精神污染，但黑寡妇手段实在是隐蔽阴毒。相传她‘巴别通天塔’的信物，就是毒杀了她精神深度联结的旅队长丈夫，从他身上夺来的！</p>

杀了深度联结的旅客却没有死亡，或许这与她的称号‘黑寡妇’有关，但足以看出她的手段究竟有多毒辣！</p>

“追梦人，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与我同样的原因，才会留下来。”</p>

当魔鬼商人走到卫洵身边时，黑寡妇和追梦人也聊了起来。</p>

“我从那灵的身上嗅到了一丝无解的气息，你知道的，他们不可能解决的了。”</p>

黑寡妇说的无解，并不是北纬三十度旅程。而是在天阶上，更高层次的怪物。那种程度旅社已经无法标注，高层旅客导游们都习惯以‘无解’来称呼它们。</p>

“又不是敌人，不用打架。”</p>

追梦人随口道，目光停留在卫洵身上。</p>

“我相信翠导能做到。”</p>

“你对他真的是很有信心。”</p>

黑寡妇讶异笑道：“我很少听到你如此高评价某个人，看来他确实让你感到安心。”</p>

安心？</p>

安心个屁！</p>

当看到卫洵蹲在四合院门前，跟哪吒年画对眼看着，突然就拿出了一个杯子，装了点水往门缝里泼。旁边魔鬼商人看的目瞪口呆，拦都拦不住。</p>

水晶小龙差点就要骂出龙叫！</p>

哪怕他理解了卫洵的意图，追梦人仍旧憋着气，就很想骂人。</p>

那么多方法，你怎么就直接泼水啊？</p>

就这么彪！</p>

“你怎么拿水泼他啊！”</p>

魔鬼商人再也装不出冷淡了，惊叫着攥住卫洵的手，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到他把一杯的水全都泼了过去。</p>

“你，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再者说——”</p>

再者说纸人更怕火啊！小翠为什么不干脆拿出他那根羽毛去捅，反倒用水去泼呢？</p>

放火烧啊！</p>

魔鬼商人以为他这是要直接暴力破解了，下意识就把剥皮尖刀拿了出来。</p>

“收回去。”</p>

卫洵却训他：“我和三太子刚谈好，你拿武器出来做什么，别让人家误会。”</p>

谈？谈好？</p>

魔鬼商人感到不善的目光从门缝落到他身上，忙不迭收起剥皮尖刀，却是忍不住发问。</p>

“你们谈什么了？！”</p>

“他是这次旅队的主导游，应该带上他。”</p>

卫洵指了指他，和门缝哪吒年画嘀嘀咕咕了一阵。年画哪吒狐疑望了魔鬼商人一眼，从上打量到下，最后嘴角撇了撇。</p>

似乎对他很是怀疑不满。</p>

“不不，他确实是主导游。”</p>

卫洵推了下魔鬼商人：“把你胸针拿出来。”</p>

说着卫洵也拿出了自己的导游胸针，先从门缝中塞了出去。</p>

“你这是……真跟他聊通了？”</p>

魔鬼商人见被浇了一身水的哪吒年画真不像生气的模样，将信将疑拿出胸针，却没立刻交出去。</p>

“新景点？支线景点？都不太像。”</p>

“不是这两种。”</p>

卫洵轻描淡写：“算是个委托任务。”</p>

“委托任务？”</p>

这词有点陌生，饶是魔鬼商人都没听过。他默默问了旅社，大致了解了一下。</p>

委托任务，就是指除引路人，除旅社安插的‘npc’以外的生物，委托给导游或旅客的任务。</p>

“原来是委托任务啊。”</p>

魔鬼商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什么任务？清理垃圾？”</p>

“整座城都是他，他想要清理垃圾不比咱们简单？”</p>

卫洵匪夷所思：“你不会真以为他封门，只是为了让咱们把垃圾清理了，把擂鼓胡同复原了这么白痴吧。”</p>

白痴。</p>

哪吒年画鄙视瞪了魔鬼商人一眼，冲他做了个鬼脸。</p>

“想想看，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是街道被千家纸和剥皮先生污染的时候吗？”</p>

魔鬼商人不跟年画一般计较：“那不然呢。”</p>

“那是千家纸和剥皮先生污染街道吗？”</p>

卫洵意味深长：“这是我们‘展现’的实力，得到了他的关注。”</p>

不然哪吒灵完全懒得理他们。</p>

“你搞清楚，这不是我们的实力。”</p>

魔鬼商人凝重道，忌惮望了年画哪吒一眼：“事实上，除了清理街道，扫清精神污染，和将那些鬼怪放归擂鼓胡同外，哪吒灵其他的任何任务我们都无法做到，你明白吗？”</p>

这可是哪吒灵啊，是跟整个旅程都不是同一阶层的恐怖存在！</p>

他们不可能完成他的任何委托任务的！</p>

“怎么，难道你怕死？”</p>

卫洵诧异望向他：“黑寡妇都来了，她难道还会让你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