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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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陈头一次见识到富有宗教仪式的祭祀，而且还是他里面的。他在想，说不定他的就是另一个世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生存法则和规律，人们要想生存，就得遵循这些东西。

他觉得祭祀是一种生存文化，是向神灵求福消灾的礼俗仪式。陈陈所认知的，原始时代，人们认为人的灵魂可以离开躯体而存在。祭祀便是这种灵魂观念最直观的表达方法。因为发展水平有限，最初的祭祀活动比较简单，也比较野蛮。

人们用竹木或泥土塑造神灵偶像，或在石岩上画出日月星辰野兽等神灵形象，作为崇拜对象的附体。然后在崇拜对象面前陈列献给神灵的食物和其它礼物，并由主持者祈祷，祭祀者则对着神灵唱歌、跳舞。进入文明社会后，物质的丰裕，使祭祀礼节越来越复杂，祭品也越来越讲究，并有了一定的规范。

他的似乎形成了另一种别具意义的祭祀礼。陈陈开始相信，他的世界一定有另一种文明，他渐渐有点着迷。扣人心弦的鼓声一响起，赤膊汉子高呼高叫跳舞的时候，陈陈差点忍不住跟着过去随着他们围着篝火跳舞，特别是老板娘穿着冕服翩翩起舞的样子，威严里带着的美丽，要不是担心自己的鲁莽会破坏气氛，自己肯定跟着过去了。

太牢礼一直弄到凌晨。刚到凌晨，老头便组织人烧了狼尸，再为战死的勇士举行天葬仪式。他们将死者内外衣服全部脱去，再用准备好的毡子把尸体卷起来，捆紧。然后将死者停放到牛车上。再在牛车车辕头上横绑上一根长木，由赤膊的汉子推行，到了指定的地点换成牛来颠簸。

陈陈四周看了看，地处的位置比较荒凉，而且地势比较坎坷，坑坑洼洼，让他好走。陈陈忍不住问老头，路这么不好走，不怕牛把死者甩下来啊？老头只是告诉陈陈，停在哪里哪里就是归宿。陈陈不明白，按照他的观念，通常都是入土为安的，把死者的丢弃在荒郊野岭，不是最大的不敬吗，况且这些人是英勇战死的。陈陈没有问，他不能按自己的认知，来衡量另一个世界的丧葬仪式。

队伍越走越远，终于到了指定的位置，是一片广阔的沙地。老头下马，解开毡子，将一名死者仰面朝天放在沙地上，再将一片玉贴在他的胸口。接着，一名一名死去的战士都被放置在了沙地，他们的面容安详得如同刚来世上那样坦然。陈陈默然无语。

直到天亮，陈陈才回到客栈，他去看了看马川，发现他气色好了不少，便回自己房间了。他一回房间就看到了那个破盒子仍然静悄悄地待在桌子上，他一愣，明明自己就把这个破盒子甩在房间的一角了，随后抬头看了看窗口，那面白纱布完好无损，一点缺口都没有。他大叫地喊老板娘，陈陈问老板娘是不是有人进了他的房间。老板娘告诉陈陈，别说进你房间了，最近客栈都没有来人。

没有？那谁把盒子又放在他的桌上了？陈陈头疼，他不打算再想了，说不定当时是在梦游，面对这些捕风捉影又神神怪怪的事情，对于现在累得半死的陈陈来说，并不值得放在心上。但是睡醒了还是不是这么想，那就不一定了。

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让他筋疲力尽，他一回房间倒头就睡了。在梦里，陈陈还在对来到自己的世界耿耿于怀，他觉得自己每天要被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骚扰，还要被那些凶得要人命的鬃狼恐吓，谁知道以后还要经历什么，况且在墓里面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最主要的是，他只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就是黄起敏给他换的那一件。只不过他没有想明白，他在现实世界里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经常吃不饱。

漠北似乎恢复了往常，市集人来人往，客栈里也没有了咬牙切齿骂狗崽子的人。今天客栈里来的人比以往更盛，他们感谢老板娘和老学者，又对已经死去的人们表示缅怀。陈陈也恭恭敬敬地鞠了几躬，随后跟着那群人一起大口大口吃起了手把肉和烤全羊，漠北特产的烧酒度数大，一口入喉火烧似地疼，但过瘾，可陈陈喝不了几口脸就通红了。

他趁着人多去找老学者，虽然别人敬称老学者，但陈陈一点看不出他哪里有学者的样子。头发胡子花白，感觉通常不打理，精神看起来挺不错，经常穿得像老干脏活累活的皮袄，上面还补着焦黄色的羊皮补丁，腰间还挂着一只带毡套的扁酒壶，但又不见他喝，老喝别人的。

陈陈凑到老学者旁边，人多比较嘈杂，他对着老学者的耳朵大喊：“大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老学者举着陶瓷酒坛，对别人哈哈大笑，没听见。陈陈扯着他的耳朵又喊了一遍，老学者这才回身过来，他像喝醉了酒一样迷迷糊糊，使劲望着陈陈，但感觉找不到他人。陈陈冲他招招手，他才看清楚。

老学者一把搂过他的肩：“来喝两杯，再喝个三四杯，最好不要停，哈哈哈。”陈陈连忙挣脱，他对老学者说：“大爷，我是来问问题的。”老学者疑惑地一皱眉：“大爷？”他看着陈陈问，“我吗？是什么？”

陈陈说：“是我们那里对长者的一个称呼。”老学者哈哈大笑：“应该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大爷会问什么。”陈陈忙说：“不对，大爷应该是我称呼你，不应该是你称呼我。”老学者学着他的样子，连连摆手：“不对不对，我能是长者，你也能是长者，我称呼你大爷，说明我比你年轻，年轻人做的事能俗套么？”

陈陈头疼，这还是不是当时单骑直入狼群的勇猛老头？他打算不和老头绕了，直说：“我想问问为什么现在的人，能随时出入漠北，难道不怕麽？”老头奇怪了，问：“怕什么？”陈陈想了想：“怕那些猛物，怕外城，怕马匪。”

老学者大笑：“都是没有了的东西，怕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