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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中,除去涉事的媛嫔、欣嫔和乐阳公主在,其他六宫说得上话的妃子都被留在了镌文阁。
乾嘉帝坐于书案后,命人诏刑部主事严苛进来。
严苛严大人可算是整个刑部最年轻的主事了,不过他走进来,倒是全无一点胆怯,即便看见隔着屏风有女眷的身影,也不曾显露半分惊讶。
事涉后宫,若一般的臣子,自然想竭力避免,但严苛不同,他只问真相。
“臣刑部主事严苛见过圣上。”年轻的严大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乾嘉帝抬手让他起来:“朕听闻你有证据呈上,说吧,查到了什么?”
严苛便道:“微臣奉命追查三皇子殿下中毒一案,由太医院吴院正处得知三皇子殿下所中毒名为慢香萝,又由金鳞卫许指挥使处得知,两名宫女招认乃是受媛嫔娘娘指使,微臣认为,两处线索应当有相联系之处,于是请批文,于昨日夜间至今日午前,提审了关押在金鳞卫的案犯,又命人在京中各大医馆药房调查了慢香萝的来源。”
乾嘉帝点点头:“可查出了什么?你只管说就是。”
屏风的另一侧,林悠悄悄看了一眼那边刑部严大人的身影。当初许之诲就是代这位严大人来问她相关事由,看来那时是严大人忙着在查慢香萝了。
思及此,林悠忽地怔了一下,她与欣嫔媛嫔在镌文阁中争论良久,都是被她们两个带着走了,这慢香萝才是关键啊,她根本没见过什么慢香萝,怎么可能把这个毒给媛嫔呢?
正此时,便听那边的严大人又开了口。
“启禀圣上,微臣查到,此名为慢香萝的毒,在我大乾甚为少见,多见于北疆,乃至胡狄地界。因此毒偶可入药,是以会有胡狄商人在来往商贸时出售,但也多流于北地,京中只有一个地方近来有货。微臣命人将那药铺掌柜带入宫中,圣上可随时提审。”
“他可有说了什么吗?”乾嘉帝在听到慢香萝时便已想到了什么,再听严苛已将人带入宫里,便已猜到,只怕那掌柜确实招出了有用的东西。
他若无其事般朝屏风那边看了一眼,宫里可没有慢香萝,不知媛嫔
会怎么解释她这毒的来源呢?
严苛便将一份口供拿了出来,呈给王德兴。
“此份口供为微臣审问药店掌柜所得。因慢香萝此毒稀少,知道的人也不多,故而购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从今年年后至今,共有两人购买。其中一人乃是一名商人,已随商队往宁州方向,另一人……”
严苛顿了一下,微微侧目看向那屏风,其后有几个人的影子,他能猜到是谁。
“另一人便是宫中的一个负责随队采买的太监。”
屏风另一侧,媛嫔双手攥在了一起,抬眼看了林悠一眼。
林悠丝毫不理会她的眼神,她在镌文阁时因突然被污蔑,难免错漏了细节,如今到了养心殿冷静下来,方发现媛嫔的话里也处处是漏洞。
她自打年节过后根本就没有见过媛嫔,媛嫔说是受她指使,要么就是和欣嫔沆瀣一气,要么就是被骗了。如今严大人既已查到了慢香萝的来源,只要与媛嫔一核对,自然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这栽赃嫁祸到了她头上。
那边王德兴已将药店掌柜的口供呈给了乾嘉帝。
乾嘉帝林慎很快将那口供扫了一遍,脸色已越发冷了下来。
“那负责采买的太监呢?”
严苛忙道:“兹事体大,微臣不敢擅自做主,查到后便已报给金鳞卫许指挥使,想必这时候人应该已经抓住了。”
乾嘉帝便朗声道:“宣许之诲!”
王德兴自然看出此刻形势紧张,一刻也不敢耽搁,朝着外面高唱:“宣金鳞卫许之诲!”
显然严苛在来养心殿之前是与许之诲打过招呼的,许之诲不多时便已到了,一起带来的,还有那个不到一个时辰前刚被抓住的采买太监。
乾嘉帝看着人被压进来,又往另一边的林悠几人那里看了一眼。
欣嫔低眉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媛嫔两只手攥在一起,显然是极紧张的,唯他的女儿,丝毫不曾被这被押进来的太监影响,她目光平和地看着前方,似乎只是在等待着一个真相。
林慎忽然觉得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有点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她站在那,竟隐隐
有了她母妃年轻时的几分样子,从容不迫,平和端方。
“启禀圣上,此人即为严大人所查,从宫外药房处购买慢香萝的郑来。”许之诲将人带上来,指着那人说道。
没有证据的话他不能说,但多年在金鳞卫,许之诲抓到这个郑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人肯定有问题。
金鳞卫是在定宁宫外找到这个人的,一个专司采买的太监,跑到定宁宫去,若非圣上一早下令,整个后宫都有金鳞卫和禁军看管,只怕还真让他溜进去,造出些什么“证据”来。
那郑来跪在地上,身量偏瘦,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此刻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瞧着根本像个有胆子干坏事的。
乾嘉帝冷声问道:“你既专司宫中采买,为何会到药铺购买慢香萝?朕好像记得,宫里不需要这种东西吧?”
那郑来以前连圣上面都没见过,这会一听帝王开口,登时吓得找不到北了,先砰砰地磕了两个头,然后才哆哆嗦嗦地道:“启禀圣上,小的,小的都是听了公主殿下的话,这才帮着买的。”
“胡说!”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竟是从殿外传进来一个气势十足的声音。
众人一惊,俱是往殿外看去,但见养心殿的大门已被人推开了,两个小太监在门口,想拦又不敢拦,急得满头汗。
外面当先是天风营的少将军燕远,已经推开人一只脚迈进来了,旁边是二皇子林谦,一边做出行礼的姿势,一边高声道“父皇我们也有证据”,后面则隐隐能看见大皇子林谚的身影,虽不曾说什么,但眉头紧锁,显然也是焦急万分。
王德兴瞪圆了眼睛赶过去:“几位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养心殿,圣上正审案子呢!”
林谦也不怕他:“我们有证据呈给父皇,那郑来胡说八道,还不许我们来说出真相吗?”
这二皇子林谦从小到大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王德兴看见他就发愁。
正在他思量该怎么劝这几位祖宗的时候,却听里头乾嘉帝说道:“让他们进来。”
王德兴如蒙大赦,赶紧推开两个小太监请这三位爷进来。
三人进来先朝乾嘉帝行
了一礼,而后燕远便瞪着郑来开口道:“圣上,这个郑来都是胡说的,他是栽赃陷害!”
那郑来根本没想到会被人当场驳斥,燕远是上过沙场的武将,他一个采买太监,早被这一通呵斥吓傻了,支支吾吾地说着些颠三倒四的话:“我没有污蔑,我没有污蔑……”
王德兴看着那太监的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开口道:“郑来,你可听好,这是审案呢,你的话那就是证词,你若有证据趁早呈上来,若没有证据,要想好了再开口啊。”
郑来看着王德兴,越看越觉得跟见了地狱的判官也没了两样了,他咚一声歪坐在地上,又狼狈地爬起来,接着磕了两个头:“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小的只是个买东西的,是有个宫里的丫头,说是公主身边的人,让小的买这样的东西,小的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他一边说一边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就是那个宫女,她叫,她好像叫,她说她叫青溪。”
“满口胡言!”燕远打断郑来的话,“公主殿下身边的宫人怎么会跟你一个负责采买的人说上话,你倒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陷害公主!”
王德兴心有余悸地看了燕远一眼,这少将军今日怎么了?怎么好像不管不顾的?他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圣上,不免又有些奇怪,今日圣上竟也没责备燕少将军殿前失仪,难不成这是圣上默许的,要靠这个诈郑来的实话?
屏风另一边的林悠,自打听见了燕远的声音,便不自觉提起了三分精神。
连她自己面对这案子时,都不曾这样紧张过,如今听着燕远不管不顾出言维护,只恐他一时有失惹恼了父皇。
她偷偷朝屏风的那边看,约略瞧见他的影子,一面心里觉得踏实了,一面却又担忧将他也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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