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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外,曲靖城满脸急色,来回踱步,不时向紧闭的密室投来几眼,欲要再催促一番,却又怕惹恼了里头的人,真个进退不得,心急不已。
机关启动声骤然响起,曲靖城惊喜看去,密室门开合间,他已迎了上去,忙不迭说道:“娘娘,曲瀚回来了。”
便是知晓曲瀚今日将回平都禀事,曲玲珑方会来此,宫中凌绝盯得紧,她也是费了些功夫才出得皇宫。
瞥了他一眼,曲玲珑抚平袖口的褶皱,不紧不慢地说道:“西北有变?”
曲靖城却是欲言又止,最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华良……娘娘且去书房吧,曲瀚带来的消息不少。”
描得精致的黛眉微微蹙起,曲玲珑没有多言,径直行在了前头。
见人已走,曲靖城却未即刻跟上,又瞧了眼那间密室,眼神有些晦涩。
书房内,曲瀚满身风尘,双颊微陷,嘴唇皴裂,因为长时间不分昼夜赶路,双目中更是血丝遍布,此刻他面上已看不出半点儒雅之气,尽是疲态。
“翰叔坐吧。”曲阑珊端了茶点过来,招呼他道,“翰叔且来用些茶点,一会议过事后再好生歇会。”
曲瀚摆了摆手,婉拒道:“属下还有要事需禀,不好在娘娘面前失仪,三公子好意,曲瀚心领。”
曲阑珊正要再劝上几句,忽听得门外传来行礼声,当即放下茶点,与曲瀚一同迎了出去。
书房的门合上后,把守的侍卫尽皆退至三丈外,各隐秘处又有暗卫盯梢,无一丝可叫人窥听的破绽。
房内,曲玲珑越过众人,径直在上首落座,脸色略沉地扫了眼曲瀚,“说吧。”
曲瀚不敢耽搁,捡紧要的先说,“拿下甘州后,大公子意欲回京。”
挥手扫落旁侧紫檀方几上的茶盏,曲玲珑失望地骂道:“糊涂东西,白费了本宫一番筹谋。”
曲玲珑鲜少这般动怒,曲阑珊被吓得不轻,他这些时日常常侍奉曲玲珑身前,甘州布局也算是知了几分,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姑姑勿怒,大哥应是放心不下姑姑和爹,这才冒险回平都。”
“三公子说得是,娘娘凤体要紧,切勿气坏了身子。”曲瀚闻言,赶紧帮腔道,“大公子行事虽欠稳妥,到底是拳拳孝心。”
“要他这孝心何用?本宫倒盼着他能多长几分野心!”曲玲珑冷笑一声,气恨道,“如此优柔寡断,焉能镇住曲穆那老匹夫?真以为江南尽在掌中?”
这话一出,连曲靖城也不敢再开口为长子缓和几句,几人俱是保持了沉默。
江州曲氏与平都曲氏系出同源,先祖本是嫡亲的兄弟,还在大魏朝时,作为宗子的嫡长为谋求家族发展,带了部分族人迁往都城,最终也留在了那,随王朝沉浮。
两方因同出一氏,又一在都城,一在地方,本是相互扶持,互为助力,历任族长也都出自都城一脉,尤其太初帝在位时,曲流殇扶植江州一脉坐上了布政使的位子,自此后,江州布政使便多由此脉把控。
都城一脉为其护持,江州一脉自也投桃报李,年年奉上大量资财,以供朝中各处打点。
然而人心易变,百多年的经营后,江州一脉根基已深,自成一方势力,加之曲氏宗祠在江州,先祖又同为嫡子,总归不愿臣服于另一脉,便渐有分庭抗礼之势。
一旦继任的族长能力稍有不足,江州一脉便不遵调遣,大魏末年时尤甚,都城有难,各方起义不断,江州一脉便率先投了凌峰,因而凌峰登基后,碍于江州氏族势力深厚,便仍以江州曲氏之人为布政史。
直到曲玲珑嫁与凌绝,最终入主中宫,都城一脉方恢复了往日荣光,两方也才渐渐又有了接洽,只是到底比不得几百年前,难以如臂使指。
尤其太子失势后,曲玲珑欲将都城一脉迁回江南,两方关系便有些微妙起来。
而现今的江州布政使,便出自江州一脉的曲穆,此人在曲氏辈分甚高,便是曲靖城,也得恭敬唤声三叔。
“事已至此,若华良执意回平都,不知娘娘有何打算?”曲靖城是清楚曲玲珑迁族决心的,旁的族人便罢了,曲华良身为宗子,一旦回来,凌绝轻易不会再将他放离视线。
曲靖城心内也觉万分可惜,上次借着太子的由头离京,既不惹人注意,还可与云州接洽上,趁机染手甘州局势,进而布局整个西北,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摩挲着沾染湿意的袖口,曲玲珑的目光自曲靖城身上掠过,透着股意味不明,“急什么,本宫自有法子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平都。”
对上她的眼神,曲靖城心底竟莫名泛起了阵寒意,下意识避开了眼,他定了定神,拱手道:“但凭娘娘做主。”
曲玲珑没有再将心思放在此事上,又看向了曲瀚,问道:“季舒在西北如何了?”
“宁州匪寇与妖僧皆为其所平,她又与晏氏关系匪浅,只怕庆州的青衣匪也不是她的敌手。”曲瀚将查到的消息据实以告道,“如今镇守宁州的几名武将皆为其所延揽,那位贤名远播的上野郡守,亦与其私交甚密。”
“什么上野郡守,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宁州布政史了。文武兼得,看来宁州已在她掌控之中。”曲玲珑微阖着眼,也不知是赞是叹,“果然是天生帅才,华良远不及她。”
曲阑珊张了张嘴,却是道不出反驳的话来。
“怎么,时至今日,你仍是无法正视她的实力吗?”曲玲珑瞧见他的神色,意味深长道,“人皆有所长,承认别人的长处并不难,你要做的,也并非以己之短克敌之长,只要能将他人长短看得分明,再御人之长克敌之短,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文治武功,并无高下,而一个无法正视敌手的人,终将沦为其手下败将。”
“阑珊明白。”曲阑珊垂着头,也不知听进了没。
曲瀚自西北而归,比他们更能体会季舒的厉害,不免忧道:“娘娘,季舒势头正盛,必得遏制一二才好,否则齐王一旦登基,只怕再难以下手了。”
曲玲珑并不答,反而问起了曲阑珊,“阑珊,你说说看,该如何动手才好?”
沉默片刻,曲阑珊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这才说道:“欲退强敌,可自其内部入手,季舒看似毫无破绽,且与齐王交情甚笃,然为帝王者,素来寡情多疑,何况盈满则亏,她最大的破绽……就在身边。”
曲玲珑略一颔首,并未深言,“眼下凝势才是紧要,也不必着意动手,惹来她反扑。太初之鉴,尤未远矣,对付季舒,只需在恰当之时予以致命一击。”
“宁、庆两州如今无插手之机,堰州却得着紧些。”曲玲珑指节蜷起,轻叩着身旁的方几,良晌后,突然问道,“四公主还未苏醒?”
曲靖城不知其意,只得如实禀道:“还未,韩重元一直带兵守着四公主府,安插的探子无法接近,探不出什么消息。”
“如今最了解四公主情况的,除了宫中那位,恐怕就只有谢员外郎了。”
曲玲珑凤眼微阖,眸中有光掠过,“谢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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