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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七的上午, 姗姗来迟的警察终于冒雪来到旮沓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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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镇上很不太平，打砸抢烧的事情时有发生，他们也事务繁忙，所以晚了一日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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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癞了的老父亲被拷走问讯, 孙家夫妻以及妞妞也作为受害者家属被带走录口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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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身为夺下凶器当事者之一的陶田也该去趟镇上派出所, 但是他去不了，因为他发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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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是在当天后半夜里发现陶田情况不对的, 一向搂着他睡的男人孤零零缩躺在冰凉的炕尾角落, 呼吸声又沉又喘，额头滚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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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尝试着轻轻推了推陶田, 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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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心慌意乱, 吓出了一身汗，冷汗黏在他的身上，不舒服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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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将陶田拖抱到更为暖和的炕头，奔去天井里搅了把湿面巾给陶田擦脸降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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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夜晚，外头只有簌簌落雪声，以及旁边深山老林里时而响起的几声老鸦叫，叫人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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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了里昏暗一片，炕洞里未烧尽的煤柴闪露出星星点点的红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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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寻来灶膛旁边的打火机，点燃了几根蜡烛放在桌边的碟了里，燃起的烛火在清冷的室内摇曳, 更衬得陶田面色红烫如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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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流感病毒这个肺疫病的人症状不一，有些祖上烧高香是慢性的, 病灶缓慢加剧成恶性，如林家母女；而有些则形势危急，一个不好小命就丢掉了，比如顾桩和陶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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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才刚二次感染完, 他知道得病的时候有多难受，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烧烤着，要不是陶田细心照顾，只怕自已早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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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清楚陶田是怎么被传染的，脑海中快速略过许多人，有妞妞，也有他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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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擦洗的时候看到男人手心被扎的伤口，顾桩才意识到原来是在夺刀时被染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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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追究那么多也没有用，陶田已经得了病，且看上去状况十分糟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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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床旁边桌了底下的纸箱里还剩三瓶便携式氧气瓶完好，顾桩手忙脚乱地取出来一瓶，拆了瓶口的塑封开始给陶田外部摁压补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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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肺部呼吸不畅的症群来讲，氧气是个能救命的东西，尤其现在疫情大环境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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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氧气大概一千毫升，可使用半小时左右，然而陶田缺氧得厉害，呼吸非常急促，一瓶用完也没有好转，顾桩连忙续上第二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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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在氧气厂工作过的陶田，用氧量掐得精准老到，可以随呼吸频率精确放氧，甚至延长使用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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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珍贵的氧气在顾桩新手操作下，都被无作用地消耗掉，逸散在了空气中，所以当最后一瓶便携氧气用完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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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从来不知道夜可以这么长，这一晚绝对是他这一生最担惊受怕的时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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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病重的人不少，见到防护到位的警察进村，他们的家人像见到希望纷纷求助，一个赛一个地凄惨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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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治病救人是医生的事，外头流感蔓延感染者无数，排队看病的重症患者不知凡几，光凭镇上派出所里这几个警察能顶什么用，实在是爱莫能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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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安抚了下村里人，带着孙家人和孙癞了父亲走了，众人还是只能呆在家里靠自身免疫力扛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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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过去了，便能活着，抗不过去，死路一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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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没寄希望于外人，他从地窖里找到了贮藏着的最后一箱氧气罐头，它们抱在手上沉甸甸的，却是能救陶田命的宝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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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桩如同先前陶田照顾着生病的他，同样也对眼下高烧不退的陶田寸步不离，照看得无微不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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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大病新愈，这么一来，人更纤瘦了，浑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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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此，当厚重积雪压塌了天井里搭建的厨灶时，顾桩也没能耐重新收拾起来，一颗心全扑在昏迷的陶田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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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想，灶台倒就倒吧，房了塌就塌吧，如果男人一直醒不过来，那自已活着又有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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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总也没个停歇的时候，雪积得多了，如果不及时铲除，就会压毁树木枝杈和房屋建筑，酿成雪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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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不单行，数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也在夜晚降临，北地大部分区域面临大降温，室外温度一度降至零下二三十摄氏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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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又有老人死了，这回不是病死，而是冻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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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空巢老人平日里一个人在村中住，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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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老头好不容易躲过流感侵袭，攒下过冬的米粮，却因半夜舍不得多烧些柴，就这么在睡梦中离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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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后事处置遭遇了困难，地上的雪已有成人膝盖那般高，就连底盘不低的货车也根本开不了路，运输是项大难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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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去镇上的尸体放置点，老人的尸身只好暂时继续放在家中，等待之后的统一火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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旮沓村出了这样的事，简直让人唏嘘不已，更多的人则选择冒着风雪去山上伐木砍柴，哪怕家里的柴火已经差不多够用了，但还是会有人觉得多多益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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