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曼陀罗（八）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文莉娜”。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她避开他的目光将眼神落在别处，他敏觉的感受到一点什么。

她不知道，今天一早他接到文莉娜的电话，对方的状况似乎不太好，大致描述了安然出车祸的情况，霎时，他头顶有一片惊雷碾过。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只苹果，利落地拿起水果刀削了起来，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手法也很高明，果皮薄如纸张却丝毫不断，最后捻起果皮一端，那只苹果就像蜕皮一样，将饱满青翠的果肉展现在眼前。

他看她戴着护具，眉眼微微浮肿，有种憨态可掬的味道，于是微笑着划下一小块轻轻递到她嘴边，安然觉得此刻的气氛竟然有些...怎么说呢？暧昧吧！

她伸出手去接，却被他闪过，“脏！”他轻轻说，嘴角带着温柔笑意。

放到嘴边的苹果，不吃白不吃吧，就这么想着，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张嘴让他喂了下去。

看他接着去划第二块了，她连忙说，“你看，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了，过几天我就可以出院了，你还有案子要破，别耽误你工作。”

他低头不语，唇边笑意渐浓。

第二块，第三块，甚至第四块......纷纷被送到安然嘴里，她鼓着鼓鼓囊囊的腮帮，忙碌的咀嚼。

结果，喝了水又吃了许多苹果的后果就是，疯狂地想要......上厕所！

于是就出现了他面前的一幕：面前的人微皱着眉头，一张脸微微泛红，双手不停地在面前的被单上胡乱扣着，面对他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心领神会。

她看着他走出了病房，长舒一口气，想缓缓坐直身体走下床，不想却变得异常艰难，颈部的痛楚针刺般蔓延全身。

身体变得不再灵活好支配，就在与之艰难抗衡时，他进来了，面前多了一把轮椅，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细细汗珠，彭昊俯身靠近，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将她稳稳地横抱在怀中。

安然浑身僵住，他已经温柔地将她安放在轮椅上面，转身取下液体瓶，挂在轮椅的长杆上面，推着她走向外面的无障碍卫生间，一切行云流水。

他走的很慢，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此后就一直陪着她说话，密度没有太大，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样的节奏让安然觉得很舒服。中途请护士来帮她换了瓶输液的药剂，直到钟灵秀回来，他礼貌的起身，告辞离开。

黄昏，街道上车水马龙，他自医院离开后转入一处别墅区，此处幽静与大道上的喧嚣天壤之别。下车后，步行在一条十分美丽的林荫大道上，两旁的法国梧桐互相交织，与远处天边的夕阳交相辉映似一处天然幕帘。

拐入一座私人别墅，这里在前不久已被警察封锁，他站在它的面前，前尘往事一下子回落到脑海，两个小孩子，一般大小的年纪，曾在这里无忧无虑地欢笑嬉戏，也是这样的黄昏，仿佛就在昨天。

他静默片刻，跨过隔离带，伸手推门走进去，空无一人的庭院在夕阳里独自绽放，在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的主人。

他来到别墅的前厅，放眼望去的豪华绚丽，主人的挑剔骄傲将这里布置安排的一丝不苟。前厅左侧的一整面墙壁上有一副巨型的抽象派画作，西班牙名家的真迹，价值连城，占据了整面墙壁，若不是上面有暗黑色的血迹和被尖锐利器戳穿的几处窟窿，不会有人相信，几天前就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命案。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他脑海中浮现那日进来时的情形，大脑的记忆远比他想象中深刻，鼻息间仍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他望了望窗外，暮色渐起，他摘掉了眼镜，眼仁边缘布满红色的血丝。他面对着那幅画作的墙壁，席地而坐，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渐渐地、渐渐地，哀嚎四起，似有有一种黑压压的哀怨包裹了他，嘶喊、怒吼，“放过我，放过我...”，有哭喊、尖叫还有笑声刺穿了他的耳膜，“是你，你这个孽种，坏东西，鬼怪，下地狱吧……！”

彭昊浑身惊悸着，冷汗打湿了脊背，被某种东西死死的抓着，挣脱不掉也摆脱不了，耳边充斥着痛苦地呻吟和无济于事地求饶与怒吼。

他努力地想要挣脱，却无法冲破魂灵的撕扯，像是遭受了恶灵诅咒的魂魄好不容易找到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吞噬撕咬，好把自己所受的痛苦全部都转嫁到他身上一样.....他抽搐着倒在地上，呻吟着，鼻孔中流出浓稠的血液，这样的痛苦，那一刻，他是起了要死的心的！他想就此结束吧，就在此刻了结吧，这悲伤而又让人绝望的人生。

渐渐地，他开始放弃了挣扎，周身冰冷像一把毫无感情的利刃刺穿了他，灵魂开始一点一点从身体上分离，疼痛比他想象的更为夸张一些，他想他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和绝望。

“小舒”！...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小舒”！

“小舒，快过来”！

他努力睁开了了无生机的双眼，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小舒，快过来啊！”

小男孩笑着跑向他，“小舒，我叠的纸鹤漂亮吗？”他骄傲地向他展示着自己的红色纸鹤，“这一次，我折的比你好哦”！

男孩周身有金色的光芒，开心的跑着跳着，他伸出手，缓缓靠近，退却了他周身所有的黑暗。

耳边再次安静了下来，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他回到了现实，孤零零地躺在那个空空荡荡的一尘不染的大厅，他了无生机地倒在地上没有，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不由自主地，一行温热的东西自眼眶中无声落下，他气若游丝地从口中吐出一声。

“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