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曼陀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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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口沉闷，疾步朝前走，那些凶案现场的照片，一遍一遍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像是被按下了重复键，他紧紧地攥紧自己的拳头。

一路走进清冷冰凉的停尸房，白布下盖着前几日还生机勃勃的鲜活生命。

彭昊轻轻揭开一角，露出熟悉的面孔，蒋胜武就在他面前，他脑中浮现他说话时中气十足的样子，一遍一遍同他和何大伟讲道理时的样子，横眉冷对骂他们的样子，还有每每对他说，“消停一点，还有一个月我就退休了，给我省点心...”

“师傅”...他的手悬在半空，紧紧握着那块白布，胸口被堵住一块大石，沉重地压迫着他。

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佟小芸进来的时候，他就坐在离蒋胜武一米远的地方眉头紧锁，一动不动的坐着，她走过去，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回去吧，你已经几日没有睡过觉。”

彭昊没动弹。

她伸手替他盖上了白布的一角。

“何时能办后事？”

“已安排明日家属来接他。”

他面上没有任何颜色，缓缓站起身，开口说了句“辛苦了！”

走出大楼，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像那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他随手拿出一根烟刚刚吸了两口，又烦躁的灭掉。他想立刻去个地方，于是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梯，就在这时，那辆吉普车就被开了过来。

车窗被摇下，何大伟朝他一仰头，他迅速坐了上去，二人之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一路开到一座废弃的旧厂房，四周冷僻荒芜，里面凌乱地丢弃着几台废弃的机床，窗户上空空洞洞仅存朽坏的窗框，地面上粘着漆黑的陈年油渍，风放肆地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发出阵阵鸣叫。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早已被警方封锁，地面上白色的线条勾勒出的人形是蒋胜武最后留下的痕迹，彭昊蹲下去，看着旁边黑红色的印记。

颈间的血液大量涌出落在地面上，渗入地表，与那些油渍混杂在了一起，风吹过一股刺鼻的腥味被带了上来。

他抬头看到天花板上的横梁，想象着当天夜里，蒋胜武后脑遭重击后昏迷，被凶手带到这里，先是利用这里的机械转轮将他吊了起来，他望向角落里堆砌的废弃钢管，想象凶手抄起钢管对蒋胜武施以暴行，打断了他的手脚和肋骨。

彭昊脑海中设想着当时的场景，凶手穷凶极恶，对蒋胜武施以鞭刑，再后来他将蒋胜武放低了一些，点火烧他，彭昊看着中间地面一团漆黑的炭火痕迹陷入深思，然后又给了他腹部一刀吗？

究竟是谁，为什么？

他紧锁眉心，盯在那空荡荡的地面上。

“昊子！”

何大伟的一声打断了他，他连忙起身跑了出去，大伟站在厂房外高大杂乱的草丛里，他跑过去被眼前的东西震彻，瞳孔瞬间放大，那是一只手术刀，只有一半，另一半被折断不知所踪。

他和大伟对视一眼，立刻掏出搜证袋将它捡起，看到上面已经干涸的黑褐色血迹......

三天后，墓园。蒋胜武的葬礼上，全员默哀，为他举行了庄严肃穆的葬礼，献上最为沉痛的哀悼。

天空像在悲鸣一般，黑云笼罩，压抑着整个大地，远处传来的鸟叫声，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狂风的席卷。蒋胜武的妻子在亲人的搀扶下一次又一次地哭晕过去，他今年刚上大学的女儿哭的泣不成声。

“果然，山雨欲来风满楼”，何大伟红着眼眶对彭昊说。

所有人都静默无声，哀叹不已，在所有仪式完成后陆陆续续离开墓园，最后离开的是他和何大伟。

佟小芸在山脚下的汽车旁等着他们。

“化验结果出来了，那把手术刀上的确是蒋队的血迹，与凶手使用的凶器相吻合。”

二人并不对此不感到意外。

“有指纹吗？”大伟问。

佟小芸摇头，“凶手比我们想象的狡猾。”

“不过，还有一个发现”，佟小芸看着彭昊说，“那把手术刀上的血迹不止一个人的。”

“你说什么？”二人睁大双眼。

“还有另一个人的血迹，也许是凶手的，也有可能...”

“现场还有第三个”。

这个推测令三个人陷入了沉思，一路上静默无声。

回到了局里，刚下车，远远的有个明黄色的身影朝这边张望，在确认是他后，朝他挥挥手，朝这边跑了过来，他将刚刚拿出一截的香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