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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古建筑大多符合三段式的审美方式。</p>
即一座宫殿由屋顶、屋身、台基三个部分组成。而它们的体量匀称,视觉上来看相差不大。</p>
这也就是为什么古建筑的屋顶通常都大得很夸张。</p>
天衍宗各峰的宫殿也能这样分三段,只是它的须弥座修得特别高耸,足要砌上千级台阶才能登上顶。</p>
小小的宫殿群建在上面,屋子主体与过高的须弥座相比,便显得比例极其失调。</p>
——不,相比起更具有装饰定义的“须弥座”,天衍宗这样的,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高台”。</p>
就像观星课一定要在最高的天地为鉴峰上一样,天衍宗卜算天机讲究的就是沟通天地。</p>
因此住在高台之上登高望远享天幕之气,对于天衍宗弟子来说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因此每一座宫殿放在别的地方都可以说是瞭望台。</p>
但无论是“台”还是“座”都属于“基础”的范畴。</p>
基础嘛,最重要的自然是牢靠。</p>
如果不是真的被薛羽一点点卜算出来,他压根没想到,无名峰他们所住的宫殿下,本应该由夯土夯实筑基——表面包一层砌砖石的白玉高台,里面竟然有一小部分是中空的!</p>
而岑殊的秘密闭关地点,就在那间如密室一般的小空间里。</p>
怪不得薛羽以前漫山遍野地跑,都没有找到岑殊到底在哪儿闭关,原来是在他脚底下!</p>
除了修着台阶的正面,高台其余三面都是雕着简单刻花的石壁。</p>
薛羽绕着其卜算了一圈,才在台阶下的小角落找到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口。</p>
他又算过一遍,确认这确实是岑殊闭关地的入口。</p>
但作为入口,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被人使用过了,洞口几乎被积雪整个埋起来,只露出黑洞洞的一小块。</p>
祖宗去闭关从来都是用瞬移的,专门留着个简陋又不设防的洞口是干什么?</p>
总不能是专门留给他走后门的。</p>
薛羽腹诽着,一边将洞口积雪清理干净走了进去。</p>
因着隧道是一路上坡,里面倒是没有积雪,只是非常冷。</p>
大雪山上的冷是种空旷的冷,这里却像是将雪山上千百年的冷都收集起来,冻得像个冰窖。</p>
薛羽哆嗦着拢了拢衣领,举着夜明珠往里走。</p>
等身后的光彻底不见,唯一的亮处便只剩他手中的一团混沌亮光。</p>
人对于黑暗的恐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p>
但此时并不像在逍遥谷峡壁的时候,有封恕在旁给他靠一靠。</p>
周围就只有冻得冷硬的隧道壁,碰一下都觉得能冰掉人的手指头。</p>
这时候薛羽也顾不得掉不掉毛了,雪豹埋头往自己衣领里一钻,自欺欺人地留下小号一人独自面对这漫漫长路。</p>
这里实在太黑了,又冷,恐惧仿佛具有了实体,它凝出一只巨大的未知怪物,站在薛羽面前的黑暗中。</p>
他将眼上的黑纱布摘了下来,可这对于四周极致的黑暗并没有任何用处。</p>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往后退的时候,忽然,薛羽能感受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从远处向他探来。</p>
那气息微弱极了,却在冰冷黑暗的隧道中异常明显。</p>
是戾气。</p>
是岑殊身上的戾气。</p>
岑殊就在前面。</p>
一簇微弱的火苗从他心底幽幽升了起来。</p>
薛羽忍不住加快步伐向前走去,紧接着,快走又变成小跑。</p>
这里根本没有岔路,他举着夜明珠一路狂奔。</p>
霎时间,恐惧仿佛被这种隐约的向往完全压制住了。</p>
薛羽心脏砰砰直跳,悠长的隧道中回荡着他“哒哒哒”的脚步声。</p>
他荒谬地想,自己就好像一只走丢的狗,此时正闻着主人的味道向家跑去。</p>
这种奔跑不知进行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一点隐约亮光。</p>
薛羽立时振奋了起来,将对黑暗的恐惧完全抛向了身后,全心全意向光奔跑。</p>
光亮越来越近,是隧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p>
薛羽站在交界处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两秒,发现面前是一个空旷的房间,足有大学里阶梯教室那么大,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p>
房间中央有一座宽阔水池,夜明珠柔和的光晕将池水映得微微发亮,看不见底。</p>
水面上空缭绕着一团团奶白色的雾气,飘荡起来如有实质,十分浓稠。</p>
这里温度甚至比隧道中还要低上几度,薛羽猜测那雾并不是热水蒸起的水蒸气,恰恰与之相反,水池里的水一定冰冷到一种十分夸张的程度,才会在水面上空凝出这样似霜如雾的气状物。</p>
这儿一定就是岑殊的“冷潭”了!</p>
薛羽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浓雾笼罩的不知何处的池水响起“哗啦”一声。</p>
下一秒,一股森冷气息贴着薛羽的衣领,直往他的后脖颈上钻。</p>
精神还没有完全放松的薛羽“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蹦三丈远。</p>
“是你。”</p>
熟悉声音从那边响起,薛羽猛然回头去看,只见一个惨白身影从隧道口缓慢踱入光亮里。</p>
岑殊身上随意披着一件素色里衣,全身湿漉漉的,露着半副沾着水珠的胸膛。</p>
大雪山上常年不见日光,在平日紧紧交叠的衣领之下,这人白得好像一个雪捏出的人。</p>
只是同他往常总是病怏怏的样子相反,这人露出衣物外的胸口看起来相当结实。</p>
被水汽打湿的里衣皱巴巴贴在腹部,硬朗的块垒线条亦是隐隐若现,怎么看都与“病弱”两个字相去甚远。</p>
岑殊的左臂微微抬起,漆黑长发如一匹光滑绸缎被他搭在臂弯中,发梢正噼里啪啦往下滴水。</p>
光线朦胧又暧昧地落在他身上,在团团雾气中,面前场景宛若一副好看的美人出浴图。</p>
薛羽的心脏缓缓平复下来,他盯着岑殊看起来就能随手打三个他的漂亮腹肌,张嘴干巴巴叫了一声:“师父。”</p>
此时他们二人离得这样近,薛羽反而无法在岑殊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戾气了。</p>
就好像这人看到了他,便把之前不小心逸散而出的戾气都一滴不剩地收回身体里了一样。</p>
岑殊指尖轻动,水分已从他身上完全蒸干,披挂的里衣瞬时松垮起来,他又恢复以往那副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p>
“你……”</p>
疑惑神色在岑殊眼底一闪而过,待他目光落在薛羽抱在胸前的青花大瓷碗后,又微皱了皱眉头。</p>
他随手系着腰带,淡漠睨了薛羽一眼:“谁教你的?”</p>
薛羽:“啊?”</p>
他以为岑殊见到他,会问他是怎么来的,或者他来干什么,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他去哪儿偷师了。</p>
几天不见,这缺德玩意儿的top癌竟然已经进行了病灶转移。</p>
岑殊也没有真的想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的意思,见薛羽一副傻呆呆的样子,便也不再兴师问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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