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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是放信鸽传信。过一两天消息就该到了,再过三五天就能见到岚王。可越是近了,越是压抑不住思念。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宴语凉睡前看着烛火边他买给岚王的贺兰糕和松子糖,心想朕今晚……要是能梦见岚岚就好了。
清明梦总是来得突然。
宴语凉很不幸没有梦见岚王,而是莫名梦见了他的三弟晏殊宁。
当年兄弟里,太子虽人品成问题人倒是生得眉目俊朗。三皇子更是从小远近闻名芝兰之态、玉树之姿。
……从兄弟到伴读,个个都比宴语凉好看。
庆幸自己还有个鸳鸯眼。不然可真是彻底平平无奇、乏善可陈,给大家拖后腿了。
年少时,宴语凉与三皇子晏殊宁的关系不算差。
三弟虽常把他当下人差遣,但至少不会像郁鸢贵妃一般磋磨他。
反倒是对太子的态度比对他毒得多。
常常挑衅作弄,明摆着看不起。每每太子干了什么蠢事,他更要人前事后的嘲讽,不弄得人尽皆知誓不罢休。
“阿凉你瞧瞧太子哥哥啊,没事做竟还虐弄猫狗、鞭打奴仆。你说他这成天的像什么话?他可是有一半的北漠血统的,这大夏江山若是真落在他手中可不要被北漠吞了?”
纵三皇子与太子明争暗斗人尽皆知,可这话叫人听去了总是不好。
晏殊宁却不高兴了,眼中流光划过,当即尖酸地数落起二皇子。说他胆小怕事、仁懦无用。
宴语凉也不争辩,只垂首默默听。
三皇子虽聪明犀利、颇有才华,可惜骨子里的自负乖张实在要不得。
可无论他怎么劝,三皇子都不肯改。宴语凉还记得曾有一次他说了一句“阿宁,我将来辅佐你”,就被晏殊宁弯弯眼睛瞧。
在三弟心中他是下仆。
下仆哪有资格“辅佐”他,只能听凭差遣。
宴语凉也是机敏,立刻改口,晏殊宁被哄开心了才慢悠悠道:“二哥放心,有朝一日我得了这天下,封侯拜相富贵荣华绝不会没有二哥的一席之地。”
“到时候封你一个富贵王爷,二哥喜欢哪块封地?”
“……”
可晏殊宁最终却没能得到天下。
反而窝囊地死在了十七岁寒冬太子燃的一把大火里。此事证据确凿,太子被废,皇后畏罪自戕。
二皇子成了最大的渔翁得利者,一直以来也不是没有传言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宴语凉之前也不是没暗自怀疑过自己。但如今却觉得,不是太像。
失忆这么久,他越来越了解自己。
他其实是和老四有点像的,虽心怀苍生,但并没有什么权力欲望。
他的本心应该就是想辅佐三弟晏殊宁……
“自然不会是阿凉!”
一时间,梦中三皇子的影子陡然远去。他的眼前,是一道明红色的少年身影。
“阿凉一心辅佐晏殊宁,从未想过取而代之!都怪晏殊宁自作聪明屡屡挑衅太子,没想到太子气急败坏真会放火烧他罢了。”
“如何又能怪阿凉?阿凉劝过三皇子不知多少次,是他自己不听!”
说话之人,有着一张极为生动、赏心悦目的少年面庞。
高挺的鼻梁,眉形上扬,细长的眼睛在眼角处微微下垂,眼角一颗恰到好处的红泪痣。让整张脸有一种杂糅着妖冶和天真的独特感觉。
异常惊艳的长相。
宴语凉被震到了,他见过荀长、见过奚行检,见过京官一众美人,大家都好看,却从未有谁是这种直击心灵的惊艳。
梦里,宴语细细观察那人完美无瑕的脸庞——他绝不承认天下有人比岚岚还好。可此人楚楚风华,他挑了半天的刺也着实挑不出他哪里比岚王差。
这人是谁?
一时间又是许多片段,宴语凉的头有点疼。
这个人喊他“阿凉”,这个人经常在他身边,这个人的马术绝佳,文辞也被太傅夸奖,这个人活泼开朗会跟他一起溜出皇宫,一起偷偷在树下埋酒……
一块鬼面具,细细小雨之中。
“阿凉,花灯节礼物。”
月下烧纸那一天陪在他身边人终于有了脸。
爬树、狩猎、买小话本、赛马、被太傅罚……他的少年时,竟每一桩每一件都有这道红色的身影在。
一瞬,时光又倒回了更小的时候。
宴语凉在宫墙边听见哭声,拨开层层花草走向墙根,蹲下身柔声问一个红衣的小小男孩:“你是谁?哭什么呢?”
孩子见是陌生人,扁着嘴抹掉眼泪站起来。
依旧是那张惊艳的小脸,一朱红色颗小泪痣明晃晃的。
那时候是夏天,百花盛开。身后却被冰冷的小手重重推了一下。
宴语凉回头一看,他身后站着的却是小团子庄青瞿。
小团子冷着脸,凶巴巴的:“二皇子还不快走?太傅说辰时一刻必须赶去演马场,迟了要受罚的。”
宴语凉:“可这孩子好像迷路了,我先问问他。”
下一刻,他的手臂竟被小团子一把扯住了:“宫中迷路死不了。何况他迷不迷路,也不关你事!”
宴语凉记得小团子从不喜欢别人碰他,此刻却主动捏他,捏得还这样紧。
一张小脸上又急又气,宴语凉不解,只笑:“可当初小庄几次迷路时,不也都是……”
他这几句彻底惹毛了庄青瞿。
彼时十三岁的宴语凉尚不明白。可如今身经百战的宴语凉却是个庄青瞿学家。
知道在别别扭扭的小庄那里,二皇子救过迷路的他、抱过他就绝对不准再去对别人好。
小庄那么孤傲,只接受独一无二的待遇,不然要气死。
十三岁宴语凉不懂这些,应该最后是没管庄青瞿,而把那个红衣小男孩抱了起来送回他家仆从那里。
但梦里不一样。
梦里宴语凉反倒是抱起庄青瞿跑了。
根本没管那惊艳的小泪痣。
他只有一颗心,如今只想好好宝贝他的小团子。梦里也不例外。
宴语凉醒了。
天光大亮,外面院子高大的栎树下,师律正在呼哧呼哧吃早点。
“阿凉哥哥,你昨晚听见城外大漠里的狐狸叫没?”
宴语凉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个人,是我宫中伴读,眼角有一颗红色的痣?”
师律脸色瞬间大变:“呃,我……我不认识。”
他这么说,却一个慌乱勺子直接掉进碗里。
宴语凉:“可见是知道,还知道不少。”
于是马上开始威逼利诱、软磨硬泡。锦裕帝的话术是高超的,尤其是对师律这种不是很有心机的男孩子。
师律很快被他问得汗颜,坐立难安。
“我是知道!可、可如今阿凉哥哥那么宠岚王,未必真的愿意想起这些……”
“那人多半是澹台泓。”
“我虽不曾见过他,但常听兄长和荀长说起他。”
澹台泓。
宴语凉听过这个名字,可一直没有特别上心。
他知此人当年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可惜后来澹台家谋反,嫡系一个没少全部抄斩,按照史录的记载此人应该是也被斩了。
但后来依着荀长只言片语的意思,此人其实没死。而是被他是念着一起读书的旧情偷换下来送去北漠了。
宴语凉一向能待人宽厚,这很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以为他就是顺手留了个旧相识,却不曾想过,他当年和这个澹台泓的关系,可能远比想象中亲密的多。
记忆片段虽零碎,但澹台泓无处不在。
在他身边言笑晏晏,似乎他当年待这个澹台如挚友般比荀长都更亲近信任。
师律:“何止信任,阿凉哥哥当年很喜欢澹台。若不是他‘死’了,也轮不到庄青瞿。”
“花灯节那日荀长还感慨呢,澹台泓可是阿凉哥哥你心口的朱砂痣,当年庄青瞿好容易才熬死他。若让他知道你瞒着他放了澹台,怕不是得疯!”
宴语凉:“?!?!”啥???
这回轮到他勺子掉碗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千层饼了=w=。。。但阿凉跟岚岚是真初恋。
刀都在前尘,也不很刀。(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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