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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妍算是彻底开了眼。

看着长姊与裴宣上演一出腻死人的大戏之后,配戏的人终于躬身告退了。

她只好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桌几上的美食上。

侍女们每隔半个时辰将微凉的食物全部替换,端上来的式样从未有过重复。

果浆也不例外,她至少品尝了三四种不同口味的调饮。

素芸在耳边唠叨,“娘娘当心食用过多积食。”少食是铜铃老母灌输的养生之道,在侯府早已深入人心,她们深信不疑。

王徽妍听后,负气地拿起一块鹅肉卷沾了酱料放入口中,用行动无声地抗议。倒不是针对素芸,只是对于多年束缚生出的反抗之心。

慕容珺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她发现两名女官的难处,随即命人将软垫挪至皇后身旁,陪着她观看面首们的技艺。

“娘娘,臣命瑢儿为您跳一曲《胡旋舞》。”她指着一名清秀的少年,含笑说道。

王徽妍表示惊讶,“是男人跳?”

还记得前朝节度使曾经跳过此舞,史书上记载其人腹垂过膝,重三百三十斤,但跳起舞来丝毫不含糊,前朝皇帝赞扬此人其疾如风。

疾风?一个重达三百斤的老男人跳舞,是如何旋转如风,胖陀螺式横扫么?

更何况男人身材健硕,跳起舞来总觉得少了一些韵味,也奇怪的很。

慕容珺颇为自豪地颔首:“臣这里没有女人献艺。”

只见一名墨发松松挽就,身着白色羽衣的少年从屏风后旋转而出。

少年羽衣飘逸间,同色发带连同墨发在空中齐齐飞扬,他随着乐曲忘我般地舞着,集刚劲与柔美于一身。随着节奏逐渐加快,他倏然后仰,发顶触地的同时伸出了手臂,弓成了鹤首的姿态,看上去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鹤仙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仙去。

“瑢儿的舞技果然进益了。”慕容珺亲自端起一盏梅子浆,走至少年面前,敛袖亲手喂他饮下。

白鹤少年羞涩一笑,饮完梅子浆后面颊涌上一丝红润,“多谢长公主夸奖,奴告退。”

慕容珺余光扫见裴宣返回,又赶忙将瑢儿拽回,转身看向皇后,挑眉询道:“娘娘干坐着多无趣,不若与臣玩投壶游戏,赌个输赢?

王徽妍想了想,摆摆手,“我对这些很是生疏,还是坐在一旁观战看戏比较好。她”原以为自己就很叛逆了,万万没想到长公主比她还要肆意万倍。

她靠在软塌上支着头,看着慕容珺和几名面首谈论若是赢了,彩头是什么。瞧着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微笑起来。

慕容珺拿起一只精致木制短箭,向皇后示意,“娘娘,且看臣的技术。若是赢了就将得来的彩头送给您。”

她手拿木箭,虚指身侧陪侍的另一名面首说道:“明汐的固颜膏做的及其实用,臣送人了几盒,用后都来找臣索要。结果这位小乖乖却说什么灵感已失,不肯在做。如今只剩下一盒,还说要让它感受四时变化,”她撇撇嘴,“想来是觉得臣这张老脸不配使用,找借口罢了。今日本宫定要赢了你,彩头就是固颜膏好了。”

“长公主,奴从未这样想过。”被她换做明汐的小郎君,摇了摇她的手臂,举止亲昵却不谄媚,更像是姊弟之间的打闹。想来平日里也经常被慕容珺不时打趣。

王徽妍不由得看向站在殿门前的裴宣,见他以闲适的姿态站立,虽然唇角微弯,笑意却未达眼底。

少女将目光转回热络与面首们讨论玩法的慕容珺,随即大方说道:“既如此,长姊你一定要赢呀。”

慕容珺对于这种闺阁间的小把戏,闭着眼睛都能拿第一。

她给自己设置了诸多障碍,包括但不限于将眼睛蒙上,将金壶放置在更远的距离之外,旋转投射……玩儿的不亦乐乎,最后自然是凭借多年玩物丧志的积累,凭实力拿下胜局。

“明汐,去将你的手上现有的好东西全部拿来,给娘娘看看。”

慕容珺靠坐在皇后身旁的软塌上,揉了揉微酸的手臂。看着皇后昳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这个年岁应有的朝气,感慨尚在孝期不能饮酒,有些扫兴,若是微醺之下,想来能另她更加放开自己。

少倾,明汐亲自端来一个托盘,面色微红地下跪,“奴献丑了。”

王徽妍瞧着托盘内琳琅满目的瓶罐,单只是各式异域纹路的瓶罐就已经让她爱不释手了。

她好奇地从左至右逐一拿起,打开盖子闻了闻,味道香而不腻,竟然还有果木香气的膏体。

慕容珺在身旁为她逐一讲解,都是作何用处,用长甲挑出少许涂抹在她的腕上。

见她点头,转身询问明汐是否都还有余量,命他备好送给娘娘。

少女拿起一个略小的瓶罐,好奇罐体为何这般袖珍,这也不禁用呀。

她刚打开,见是粉色的末状物,刚闻了闻就被眼尖的慕容珺一把抢过,干笑道:“这东西不能随便闻。”嗔怪地看了一眼明汐,命他们都退下。

“为何?”王徽妍话已出口,这才隐约明白是何物。

她轻咳一声,拿起金盏喝了一口果浆,试图消抵面上的尴尬。

慕容珺见她面红,又故作淡定,故意靠近她悄声问道:“娘娘与陛下若是那方面不协调,臣就把这瓶秘制神药敬献给您。”

“还……好。”王徽不自然地转头。

总不能说我也不知慕容策那方面协不协调。只得推了推她的手,“长姊自己留着罢!”

慕容珺来了兴致,再次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说道:“这您就不明白了罢,男女这方面若是和谐,有助于增进感情。若是这方面不和谐,再深的感情也会受到影响。”

王徽妍急忙摆摆手,“我不想弄明白!”敬称都忘了用。

“那臣心疼陛下一个时辰好了。”

“你!”

少女眼珠一转,既然提到了此事,不如就坡下驴直接问问如何邀宠。她放下杯盏,同样放低了声音询道:“长姊,你说如何邀宠才有效果呢?”又怕她误会,赶忙澄清:“我是替别人问的。”

这话一说,又似乎觉得也有不妥,但是她也不能说是为了教嫔妃邀宠,所以才主动咨询。

慕容珺眼睛一亮,这说辞也太假了罢。你又不用邀宠,给个甜枣陛下保准能美上几日。

她后来一想,这不是将陛下卖了么,只得故作玄虚地说道:“那这可多了去了,方方面面都要顾及。比如,看着对方的眼神要充满崇拜和爱意。每日里尽量制造与他见面的机会,吃东西时撒娇让他喂,入睡时让他帮你宽衣,共浴当然更能增加情趣。那方面在有些手段,久而久之,他就离不开你了。”

王徽妍听着她的话,似乎觉得很有道理。若是几名嫔妃这般去做,慕容策一脸享受地流连忘返后宫之中,自己则和长姊品美酒,看美人,尝美食,这日子简直乐的像老鼠。

慕容珺看着一脸向往的小女人,感慨她开窍如此之快。该怎样向陛下讨要赏赐呢?届时多要几匹大宛良驹,送给明汐他们,一同狩猎时多威风。

姑嫂两人各自想着美事,吃吃喝喝,愉快地度过了一日。

晚膳十分,王徽妍这才回了清宁宫。

不知是否与心情有关,她觉得自己的咳喘之症都好了许多。但是闹腾了一日,身体疲累是在所难免的。

要始终牢记自己是一名病人,早早盥洗后趁着慕容策尚未前来,又赶忙将今日所学到的知识写在宣纸上,生怕忘记了顺序。

少女看着手中的纸张,放在哪里安全呢?她看了看多宝阁和书案,摇摇头,这地方已经成为慕容策的专属地。放在首饰盒内,也不行,狗男人最近添了一个爱给人画眉的毛病,保不齐偷偷翻看她的妆奁。

她向素宁招手,“你来帮我收着,记得贴身放置。”

素宁应是,虽然好奇但也不敢打开,解开衣襟将纸张折叠后藏了进去。

王徽妍口中念念有词地躺了下去,鼻间隐约闻到香甜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她以为是今日闻多了明汐做的香膏产生的幻觉。闭上困倦的双眼,默默背诵几遍纸上记录的内容后,沉沉睡去。

*

“在长公主府做客一整日?”慕容策放下朱笔,起身负手在殿内走来走去,捻着手串,“都做了些什么?”

吴六一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长公主府门禁森严,奴婢觉得若是动用暗卫,被发现后终究不妥,就只命人守在门口。”

慕容策看了眼铜漏,见才刚过了戌时初刻,更加不愿在两仪殿猜来猜去,耗上一个时辰。遂抬手命道:“去清宁宫。”

他坐在御辇上捏了捏眉心。

曾动过唤长姊前来叙话的念头,想了想她忙碌了一日,这样晚了进入皇城也不太方便,只能作罢。

“停车,朕下去走走。”

男人负手,信步走在月色之下的御道上。

成亲半载有余,回想起之前的几月,除了大婚当晚却扇后那一瞥,着实让他很是厌烦,好似没有过多关于皇后的记忆。

还记得她浓重的妆容之下,木然的表情和僵硬的言语。除去身份之外,与这宫城里几千名宫人并无区别。

自幼看厌了虚与委蛇,明知越是身份地位所限,求得真心越发的艰难。心中对于结发妻子的期待还是超出了预期,却在她的表现之下全部化为乌有。

为此,他也曾嘲笑自己过于追求圆满。无上至尊的皇位本就属于额外获得,恐怕老天也不会再眷顾其他。随后他便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朝政当中。

父皇生前长达十载醉心修道,朝政之事全部扔给皇子们分管。他继位后,花了一番心力才将分权集中起来。终于觉得可以喘口气了,又爆发了灾情。削藩之事只能一拖再拖,在他烦躁不堪之时,皇后就是在这个时候,让他发现了些许不同之处。

接触了这几日,越发的上头。

男人抬头看向清宁宫的匾额,面上带了一抹期待,提袍迈上玉阶向殿内走去。

素宁等人刚收拾完内务,听到见到了他的身影后,赶忙命人准备接驾。

“陛下万安。”

“皇后呢?”慕容策径直向寝殿走去。

素芸福了福,跟在后面恭谨回禀:“娘娘今日从长公主府回来后觉得疲惫不堪,强撑着等了您一个时辰,由于精神不济提前安置了。”

慕容策一哂,自然是不信的。

“吴六一侍候朕盥洗。”他一头扎进了净房。

须臾,慕容策掀开帷帐,习惯性看向入睡的女人,发现她今晚竟然没有上妆入睡。

男人看了看手中无用武之地的绢帕,竟然有些不习惯。

她好像睡的及其不安稳,嘴里呓语不断,听不清内容。

他扔掉绢帕后,躺在她身旁,支着头侧耳倾听。

少女樱唇微启,喃喃说了句:“第一……步”将头凑了过来,樱唇猝不及防地蹭在了他的面颊上。

慕容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烙铁烫过那般灼热,大惊之下,向后躲去。

这又是增添了什么毛病?真的开始梦游了么。

少女好似感觉到身边的人不在了,伸出手无意识地找寻着,刚好摸到男人的胸膛,满足地说了第二句话:“第二……耳鬓”待手摸到了男人的脸,整个人随之跟了上来,红通通的小脸儿贴上了男人的面颊,“……要厮磨。”随即蹭了蹭,满足地弯唇微笑。

男人吓得双手张开,紧张的四肢僵硬,心跳加速,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敢说话,怕她走火入魔,又被她厮磨的有些心猿意马,心里竟然隐隐期待她接下来想做什么,他真是疯了!

王徽妍阖目抿抿唇,吐出两个字,“勾住……”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慕容策涨红了脸,低头看着搂住他的女人,感受着颈间来自她呼出的热气,喉结动了动,命道:“松开。”并未像平日里那般疾言厉色,反而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少女闻所未闻地继续在他颈间喃喃道:“胸膛……腰身,”痛苦地呓语,“哪个……”

纤长的手指戳了戳男人紧实的胸膛,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身子贴近他。

“亲……亲。”

她面容渐渐涌上一抹羞涩,双手摸索着扶住男人的面颊,樱唇渐渐蹭了上去,由面颊一路找寻至薄唇,与之触碰。

唇唇想触碰的瞬间,慕容策一震,像是拥着她飞入万丈高空,无限沉沦在她清甜的气息之中,无法自拔。

他阖紧双眸,抬手渐渐覆上少女柔软的青丝,明知她并未清醒,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生涩回应着。

片刻后,少女许是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无意识地推了推他,一句“狗……男人”,浇灭了男人即将喷薄而出的心火。

他紧握少女的双臂,剑眉渐渐蹙起,冷声质问:“狗男人是谁?!”

少女红润的樱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也未说出,面色带着羞赧之下带着些许凝重。她翻转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留下一夜无眠的男人,在她身旁枯坐到天亮。

*

清晨,王徽妍渐渐苏醒。

还未睁眼,昨夜的梦境完整地展现在脑海中。

妈呀!她以为梦到的是长姊和裴郎,自己还站在屏风后面模仿,以为别人看不到?!可她亲亲的男人是谁?为何看不清面容……

突然有些觉得对不起狗男人,她竟然在梦里与别的男人有了亲密动作,还挺令人回味的。

她在极度心虚之下,悄悄睁开眼看向身侧。

咦,昨晚没来么?不是,他的锦衾摊在那里,那兴许是去了净房。

少女将头探出帷帐,仔细倾听,好像净房内也没有声音。她这才放心地起床唤人进来盥洗。

想到螺子黛,她急忙跑至铜镜前打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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