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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率先反应过来,满面怒容,劈头盖脸道?:“可什么?可!你才认识几个男子,知道?如何挑选夫婿,如何甄别夫家人的人品秉性?,碰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糟践人家,够你喝一壶,也够你爹周旋奔波。”
赵明檀被骂得眼眶红了起来。
母亲从?未如此骂过她?。
赵子安拽着秦氏的衣袖,一个劲儿道?:“冷静,别吓着女儿。慈母,慈母……”
“哼,慈母,我只想做个恶母!”秦氏气得七窍生烟,脑门突突直跳。
赵明檀委屈巴巴地扯扯秦氏的袖口:“娘,女儿从?小到大从?未行差走错,你不?让女儿做的事,女儿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我从?不?会?忤逆于你……”
“可是?,婚嫁一事上,女儿有自己的想法。女儿不?会?挑那种长相家世寒碜的人,女儿的眼光不?差的。”
这一世,她?有真心想嫁的人——苏晋。
她?要主动奔赴他?。
到最后赵明檀也没将苏晋明日提亲的事说出口,反正她?也给母亲挑明了想法,母亲心里有了底、而父亲同苏晋共事,久经官场,这点风浪还是?受得住的。
只是?,不?知苏晋会?如何说服她?的父母。
不?过,这不?是?她?该考虑的。
她?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
天朗气清,赵明檀一早去宫赴宴。
她?并未刻意装扮,穿着素淡,力求不?出挑也不?落下乘。可她?天生丽质,即使不?施粉黛,也能脱颖而出。
行至宫门口,官眷下车接受检查,是?否随带利器兵刃。车马侍婢则一律停在宫外。
赵明檀一下马车,便收获了周边不?少姑娘的艳羡。
听见周遭对女儿的夸赞溢美之词,秦氏颇为?骄傲地抬了抬头,昨晚被赵明檀气的坏心情总算有所好转。
秦氏眼底浮现点笑意,看着身旁亭亭玉立的赵明檀,总算同女儿说了今早的第?一句话:“明檀,走吧。”
坐了一路马车,秦氏对赵明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
?是?眼睛,想逼女儿先低头认错。但赵明檀倔得跟头驴似的,秦氏不?搭理她?,她?就安安静静端坐车内,力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不?主动凑上去。
当然?,母亲先同她?说话,赵明檀很会?顺杆往下爬,笑眯眯地点点头:
“好的,母亲。”
这一笑,又将周围的姑娘比了下去。
“她?也太?好看了吧,幸亏不?是?选妃,要不?是?我们全?都是?赵家明檀的陪衬。”
“有甚可酸?都是?金银堆里养出来的姑娘,再差能差到哪里?”
“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也不?知忠恩伯夫人如何生的,能生出这般漂亮的女儿?”
在四周议论声中,秦氏笑着递了名贴牌子,宫中嬷嬷依例仔细查验过后,便有内侍过来引她?们前往设宴的明园。
宫墙琉璃瓦,巍峨殿宇,天家威严尽显。众人进入宫门后,一片肃穆,皆垂首前行,不?像先前那般肆意喧哗,耳畔只余衣裙摩挲和放轻的脚步声。
引路的内侍是?个生面孔,刻意拉开同前后女眷的距离,便偷偷地对赵明檀说:“大姑娘,奴婢受贵妃娘娘所托,告知姑娘一声,今日乃平西王选妃宴。”
簪花宴竟是?平西王的选妃宴?
赵明檀和秦氏俱是?一惊。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邀请入宫的皆是?适龄未婚少女。
梅贵妃清楚秦赵两家有意联姻,当然?并非全?然?为?着自家侄儿和外甥女佳偶天成?,也有私心。赵子安承袭爵位,又在朝中任职吏部尚书,官位不?低,她?自然?不?愿赵明檀被选为?平西王妃。
梅贵妃也是?昨晚才得知此簪花宴非彼簪花宴,内里还此门道?,却不?知为?何分明是?选妃宴却不?对外公开。
本想尽早提醒,奈何昨晚宫门已闭。
提醒之意,便是?让赵明檀藏拙,不?要被选中。
而秦珊珊这两日来葵水,又贪凉吃了些凉的,肚子疼的起都起不?了床,昨日将近入夜还请了太?医问诊,今日是?来不?了。是?以,梅贵妃不?担心秦珊珊,倒是?忧心赵明檀。
毕竟赵明檀样?貌才情皆比秦珊珊出众,只要男人不?是?眼瞎,谁都知道?该如何选。
而盛京姑娘的美貌能胜于赵明檀的,也没几人?
赵明檀惊骇不?已,有心询问几句,那名传话的宫婢却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秦氏惊讶过后,拍拍赵明檀的手,低声道?:“随机应变,不?用太?过担心。”
赵元稹是?平西王的部将,平西王应该知道?他?的妹妹同秦国?公府有意结亲的事,不?至于……虽然?,这桩婚事怕是?多半也要黄了,但平西王又不?知道?。
赵明檀却乐观不?起来。
她?的直觉果然?不?错,周淮瑜不?会?轻易放弃。如果周淮瑜在簪花宴上选中她?,如何能拒绝?
她?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宫门,只想龟缩回府。可已入了宫门,该找什么?借口。
就在赵明檀焦躁不?安时,众人已行过长长的甬道?,途径小御花园。
忽然?,赵明檀只觉腿肚子蓦地一疼,整个人顿时朝旁栽去。
旁边正是?假山怪石。
“啊!”
她?尖叫一声。
一只手骤然?托住她?的腰身,她?只觉衣衫绵薄的布料裹挟着一股清新木香拂过她?的面颊。
“苏……苏大人……”
赵明檀眨了眨眼,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你受伤了。”苏晋拧眉。
赵明檀:“?”
她?没磕到脑袋呀。
然?而,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额角蜿蜒而下,假山的石尖上亦有惊心刺目的血迹。
赵明檀抬手摸了一把血,有些发?懵。
“明檀!”
秦氏惊呼,急步上前,想要将赵明檀从?苏晋怀中拉过来,可看着明檀糊了将近半侧脸颊的血,吓得腿儿都软了,得亏旁侧的一名官眷及时扶住,才没有瘫软下去。
“啊,有人受伤了。”众人惊道?。
赵明檀仍旧处于发?懵的状态,弥漫的鲜血气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和思维。
血是?真的,哪儿来的?
苏晋略微低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道?:
“今日之景形同陛下前年为?我所设的择妻宴。”
簪花宴就是?选妻宴,却不?是?他?的。
原来苏晋知道?。
赵明檀瞬间做出最佳的反应,手捂了捂磕破的脑袋,不?忘暗暗掐了一把手心,让自己痛苦的模样?更显逼真,凄声呻/吟:“好疼,疼死了。”
总领内侍慌忙从?队伍最前面跑过来,扬起手中拂尘,略带惊惧的目光看了一下苏晋,尖细着嗓子大声道?:“哎哟,这是?怎么?了?还愣着干什么?,不?快去请太?医!”
苏晋却径直将赵明檀打横抱起,疾步往太?医院而去。
赵明檀微红着小脸,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苏晋微微勾唇:“再蹭,血掉了,可就露馅了。”
赵明檀:“?”
血掉了,要露馅。
可送太?医院,不?也一样?要露馅么??
就在赵明檀狐疑不?定时,太?医院近在咫尺,苏晋抱着她?径直入内,全?然?不?顾众太?医惊诧的目光。
一年纪较轻的李姓太?医看到赵明檀额头的伤势,正要迎上来,苏晋直接掠过他?,一眼扫过去:“何院首何在?”
何院首乃众太?医之首。
为?女眷治伤,其它闲杂人等自当退下。然?,苏晋毫不?避嫌,就那么?盯着何院首给她?处理‘伤口’。
然?后,赵明檀就亲眼见了一出何为?睁眼说瞎话。
这几乎让她?跌破眼球,因为?睁眼说瞎话的是?太?医院向来以‘直言敢言’著称的何院首,这也是?玄德帝提拔他?为?院首的原因。
玄德帝看走眼了吧。
处理完毕,何院首说道?:“大姑娘的伤需静养,假以时日,必会?痊愈。”
话落,何院首古怪地看了一眼苏晋,又例行问道?:“大姑娘,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赵明檀摇了摇头,手指轻抚额头,说:“就是?觉得头晕,头疼。”
何院首:“……大姑娘毕竟受了这般重的伤,又是?伤在头部,疼或晕都是?正常。索性?大姑娘的伤不?算太?重,没有危及到性?命,仔细将养着便是?。
”
赵明檀:“有劳何院首。”
何院首捋捋胡须,说:“老朽开个方子,大姑娘看情况吃个几副。”
说罢,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苏晋说:“苏大人的伤,便请自行处置。”
真是?奇怪!
一个没伤却糊了满脸血,要治伤;一个有伤,却绝口不?提。
苏晋左手紧握成?拳状,这才缓缓打开,手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轻车熟路地打开何院首留在内室的药箱,简要地处置了一下残留的血迹,又敷了薄薄一层药,并未包扎,便将染了血的纱布同方才的血布混在一起。
室内一片寂静。
赵明檀愣愣地盯着他?。
受伤的不?是?她?,而是?苏晋。
苏晋弄伤了自己的手,将血糊弄在她?头上,才造成?她?受伤的假象。
她?抬头看着苏晋,抿了抿唇角,忽然?低声说道?:“苏大人,我不?想做平西王妃!”
苏晋黑眸微眯,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扳指,视线落在赵明檀额头缠绕的一圈纱布上,慢慢道?:“明檀,以后不?要张口闭口都是?大人,听得未免生疏。”
赵明檀歪头:“不?叫你大人,那该唤你什么??晋哥哥?不?好,有人唤你晋表哥,我才不?要这样?唤你呢。唤你苏晋,如你所说,为?免太?过生疏,不?如叫你阿晋。”
苏晋勾了勾唇:“衍之,我的字。”
“衍之哥哥。”赵明檀笑笑,目光落在苏晋受伤的左手上,她?怔了怔,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轻轻吹了吹,“疼吗?衍之哥哥。”
看着赵明檀温柔的眉眼,苏晋摇头:“不?疼。”
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的小女娃逐渐重合,粉粉嫩嫩的小女娃也是?这般握住他?的手,鼓着圆圆的腮帮子,往他?手上的伤口吹气,稚声稚气地说:
“小哥哥,疼吗?”
顿了顿,苏晋的目光不?太?自然?地扫过她?的小腿:“腿,可还疼?”
赵明檀愣了愣,恍然?大悟:“原来……”
“明檀,我的明檀,你怎样?了?”门外传来一声声惊喊。
苏晋抽
手,将受伤的手拢入袖中。而赵明檀直接歪倒在榻边的枕上,有气无力地呻/吟,一副受伤颇重的可怜模样?。
秦氏奔至门口,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与秦氏一道?而来的梅贵妃看到苏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秦氏被赵明檀额头骇人可怖的伤吓得六神无主,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太?医院赶,奈何苏晋走得太?快,眨眼就没了人影。半道?又遇上去明园的梅贵妃,梅贵妃见妹妹这骇人的状态,以为?明檀出了大事,便让身边的宫婢搀扶着秦氏,一道?赶了过来。
路上秦氏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明檀磕破了脑袋,流了好多血,被人送到了太?医院,却不?想竟是?被苏晋送来的。
秦氏哪儿顾得上苏晋,跌跌撞撞地扑到了赵明檀身边,红着眼睛说:“娘看看,疼不?疼?”
“疼~”赵明檀咬牙蹦出一字,澄澈的眼眶蓄满晶莹的泪珠,可怜巴巴地抓着秦氏的衣服,“母亲,好疼。”
看着女儿遭罪的模样?,秦氏心疼得都快碎了:“这都疼成?什么?样?了,早知道?就不?来这劳什子的簪花宴……”
“如华,慎言!”梅贵妃不?悦地低叱道?。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做事也不?糊涂,就是?面对女儿的事会?乱了手脚、失了方寸。
苏晋看了一眼赵明檀,躬身施礼道?:“臣见过贵妃娘娘!既然?,贵妃娘娘和夫人来了,臣便放心了。臣有事禀明圣心,先行告退!”
梅贵妃点点头:“大人,慢走。”
苏晋回头看了一眼赵明檀,转身便走。
梅贵妃将苏晋对赵明檀异乎常人的关注尽收眼底,转眼见赵明檀一个劲儿喊疼,便招来何院首,细问了明檀的情况,确定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明檀,受罪了。”梅贵妃坐到塌边,拍拍赵明檀的手,随后又对秦氏道?,“明檀受伤恐怕没法去簪花宴,如华,你带明檀回府,好生休养。皇后那边,你便不?用管了,本宫自会?去说,皇后娘娘一向大度,明檀受伤又是?情有可原,必不?会?计较。”
说着,便命宫中人送赵明檀和
秦氏出宫。
秦氏忧心赵明檀,哪有心思去簪花宴,自然?听从?。
梅贵妃又安慰赵明檀道?:“宫中赴宴的机会?多得是?,等明檀养好伤,便可进宫陪姨母坐坐,岑儿前几天还念叨着他?的檀表姐呢。”
岑儿是?九皇子周淮岑。
赵明檀虚弱地说:“姨母,都是?明檀给你惹麻烦了。”
梅贵妃点点她?的头,似意有所指:“哪里麻烦,你可没麻烦上我?”
……
苏晋离开太?医院,去了勤政殿找玄德帝禀告公务。
只是?,没想到周淮瑜也在。
苏晋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周淮瑜,周淮瑜也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苏晋。
气氛微妙。
苏晋不?卑不?亢地行过礼后,对玄德帝说道?:“臣有事启奏!”
周淮瑜起身道?:“父皇,既然?苏大人有事将禀,儿臣先行告退。”
玄德帝抬头看了周淮瑜一眼:“急什么??”
这是?要周淮瑜留下的意思。
苏晋眉心微凝,开始禀告盛京城防安防的问题,待说完,苏晋停顿了一下,状似有难言之隐,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爱卿有话,不?妨直说。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风。”玄德帝挑眉。
苏晋面色肃穆,忽的撩袍跪下:“陛下,请恕臣不?识抬举!”
玄德帝顿时来了兴趣:“哦?”
苏晋说:“两年前,陛下为?臣设宴择妻,臣因身体之故,无意耽搁贵女们的终生大事,故而推脱了事。而近来,臣发?现同臣年纪相仿的同僚皆是?娇妻美眷在侧,听他?们说起家中妻子如何如何,臣每每孤枕难眠之际,不?禁心生羡慕,难免寻思有佳人相伴在侧,嘘寒问暖,红袖添香,该是?何等日子……”
周淮瑜心中一紧,如坐针毡。
玄德帝一笑:“爱卿终于知道?娶妻的好处了,可有看中之人?”
苏晋缓缓道?:“臣看上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是?……”
“貌美?”玄德帝皱眉,打断了苏晋。
只说长相,不?说其它,表明自己娶妻的首选之意是?美貌。
苏晋内心略有些急躁,却半点不?显露真正的情绪,语速平缓:“那姑娘长得特别好看,比同僚府中的妻妾都要美,她?是?……”
“哈哈哈,爱卿竟也是?如此肤浅之人!”玄德帝捋着胡须,大笑了起来。
苏晋手指微缩,面色不?显。
玄德帝道?:“说来听听,是?哪家姑娘?”原来是?起了攀比猎艳之心。
苏晋一字一顿道?:“回陛下,是?……”
周淮瑜倏忽起身,对着玄德帝说:“父皇,簪花宴即将开始,儿臣的亲事也没着落,苏大人看上的姑娘又跑不?了,大可不?必急于这一刻。”
玄德帝看一眼周淮瑜,从?御案后绕出来,拍拍苏晋的肩膀,说:“爱卿,你的事容后再说,先去簪花宴上看看谁是?未来的平西王妃?究竟是?爱卿口中的姑娘,还是?平西王妃的美貌更胜一筹?”
苏晋眼睑微垂,掩住了眸底的情绪:“是?,臣遵旨。”
哪怕心中再急切,也不?可将自己对明檀的情愫表露于帝王面前。
周淮瑜走过苏晋身旁时,脚步微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晋,转而跟上玄德帝。
苏晋俊脸微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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