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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瑾看见小丫头一副吓傻的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噙着笑意离去。

归晚目瞪口呆,看见那厮留在自己脚丫上的牙印子,暗骂:恶棍!

李承瑾此去自然是急着找苏子骞算账,思及苏子骞今日的表现,大约是料到自己死期而至,想着躲回药王谷。他与苏子骞十多年的交情,这人医术高,讲意气,就是为人倜傥,风流不羁。李承瑾重生之前,原也英雄少年,豪放不羁,与苏子骞性情还是一拍即合的,重生之后,才愈发沉稳厚实,威严沉敛。

苏子骞自然不会坐等晚上的践行宴,都言李承瑾与小郡主的关系甚冷,但接触下来却发现传言并不可信,李承瑾分明对这个郡主很是看中,且那郡主如今生的花容月貌,他是花丛中穿过的人,自然晓得什么叫绝色。

那小郡主自小深闺中长大,又被李承瑾雪藏于内院,如今李承瑾袭任晋王之位,小王妃倾城之姿初绽……

苏子骞收拾了行头,让仆从准备车马。仆从回禀车马今日用的急,暂时用不上。苏子骞当时就生气了,“混账!本公子自有来时的车马,用不着旁人的!”且说如今修整在此,不急着上路,又怎会没有车马呢?

苏子骞想了想,“那给我牵来一匹赶脚程的千里马吧。至于我的华美车驾,留给晋王吧。”

“后院那边说,说马匹也不方便。”仆从不敢不说。

这分明故意的!砰地一声,苏子骞坐在那儿直接摔了茶碗!这时便听见熟悉的话音传来。

“苏子骞你这么急着走作甚?莫非是忘了晚上的践行宴?”

苏子骞抬首,果然是那李承瑾冷着脸,正负手走来,听着他话里更是带着刺儿。

他清楚地看到那晋王腰上佩带着短剑。

苏子骞心中立时有了数,登时换了副笑脸,“晋王爷?您怎么有功夫来了?正想和你打招呼呢,实因千香阁的老板与我是旧相识,那边有个姑娘病了,苏某得提前赶过去,这践行宴就不必劳烦王爷了。”

絮絮叨叨一番,不过是开脱。李承瑾冷笑一声,就坐在苏子骞石桌的对面。

旁边的小厮正在收拾被苏子骞砸碎的茶盏,苏子骞对着李承瑾赔笑脸,但是对小厮却是难掩此时的焦躁,登时对自己的小厮斥道,“还不快滚?!”

李承瑾冷峻的目光斜过来,“你还以为这世上真离了你苏子骞不行了?”

“自然不是,不然王爷怎会允我走呢?我在这也就是尸位素餐……”苏子骞打着扇子,耍起无赖,连自己都下嘴骂。

李承瑾年轻时与他相交,最佩服他这套洒脱无赖劲,可从前多佩服,如今就多厌恶。他不欲看苏子骞这无赖继续在那打马虎眼的。

蹭地一下,短剑出刃,苏子骞来不及合扇遮挡,那短剑穿过墨羽扇面,离着自己的面孔只有二指宽。

苏子骞的扇子常年随身携带,但他的这把墨羽扇并非普通的扇子,而是用以防身攻击之用。那墨羽,是用乌金打织的羽扇,十分耐久。

苏子骞内心一寒,好在那剑刃也不过是顿在那儿,力道没有继续下去。即便如此,苏子骞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李承瑾看见苏子骞瞳眸里闪过的惊惧,这才收回了断刃,继而和煦地笑了起来。

苏子骞只觉得那笑容有多和煦,就有多可怕。他真真切切意识到,李承瑾已非从前,他是晋王,是千军万马之统帅。

“新近得了一把短刃,据说是用若耶溪地的合金锻炼而成,听闻子骞你的墨羽百刃不侵。今日小试一番,不曾想竟破了你的墨羽。”

李承瑾淡淡说着,苏子骞却听得细致入微,再不敢和从前一般。

“若耶溪的合金名不虚传,能被其出的剑刃破了草民的墨羽,乃是子骞墨羽扇之荣幸。”苏子骞已然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说话谨慎。

李承瑾微微挑眉,收起那枚短剑,“此乃樊篱大师的嫡传弟子所铸袖剑,此剑器与子骞的墨羽扇甚是相配,子骞此去,吾仓促没有备礼,恰有此剑相赠,聊表谢意,还望子骞笑纳。”

李承瑾言笑晏宴,一面将短剑递过来,苏子骞心下鼓声雷动。他怎么听不出弦外之意?

苏子骞恭敬起身,躬身行礼,“多谢晋王厚意。只是苏某行医多年,已不再碰刃器数年,宝剑虽好,却并不适合苏某。此乃王爷臻藏之物,苏乃微末之躯,不敢夺君子之好。还望王爷收回赠剑,骞不胜感激。”

李承瑾心头冷哼一声,“子骞过谦了,这刃器我记得你甚是喜欢,何时就戒了呢?”

苏子骞淡声道:“王爷有所不知,刃器于我不过是凑个热闹,非心爱之物,因贪玩被刃器所伤,受了大教训,自此便戒了。”

李承瑾微微条了挑眉头,“当真戒了?”

“草民不敢妄言。”苏子骞的态度愈发谨慎,那素日难见正经的眼波里无一丝嬉言。

李承瑾并不在意他的真假,这苏子骞擅长易容,演个戏自带天赋。

他缓缓收起短剑,起身道,“既这么着,吾亦不强人所难。子骞乃当世神医,吾亦不想怠慢。来人——”

闻言,冯通前来,抱手行礼。

李承瑾问:“冯将军,苏公子的车驾怎么回事?”

“早在前些日因路况泥泞,车马的车轱辘毁坏搁置至今。”冯通道。

李承瑾微微皱眉,显然是有一丝不悦,“也没有其他的车马备用?”

冯通心里道:主公有没有车马您不清楚么?面上却恭谨回话:“因前几日与流民冲突,致使毁坏车马增多,备用车马只有三辆,为王爷和王妃所用。”

“苏公子不是外人,他急着赶路,把吾车驾拨给苏公子急用。”李承瑾不疾不徐道。

苏子骞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便也淡淡道:“晋王爷的车马,草民消受不起。给我一匹马即可。”

“子骞别与我见外。你此番离去,我无法设宴践行,又不能亲自送行,连那把樊氏剑都拒了。若再拒了车马,外头人只当你我生了罅隙……”

苏子骞想了想便拱手道:“多谢王爷厚意,骞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话说宋归晚病了一场,竟一时将那日李承瑾对流民格杀勿论的事情忘之脑后,直到彻底病好了,才渐渐回想起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恰是李承瑾送走苏子骞就回来了。宋归晚此时看完了书,让鸣翠给自己梳头发。

“王爷。”鸣翠老远见了礼,李承瑾挥手让她退下。

归晚看到镜子里的那一人,挺直修长的身姿,单手背后,正向自己走来。她本该起身迎接,但想起这些日子的事情,心头不免生有情绪。

生病期间,她心里本是对李承瑾存着一些感激,直到识破那夜照顾自己的人并不是李承瑾,这种感激便也荡然无存,此为一桩。

这第二桩事,自然是气愤李承瑾瞒着自己,让苏子骞代替他来探问。他李承瑾可以做事不与她商量,但涉及她这个名头夫人,怎能任由拿旁人欺瞒她?这第三桩,便是那日雨天的杀伐阴影,还有她那久久挥之不去的噩梦。

宋归晚发现自己与他隔着太多问题。解不开前头的,后头得更乱,越来越乱成一团。

归晚原本想质问李承瑾,可这一刻又觉得毫无必要。既然不过是名头上的夫妻,干脆这么虚与委蛇下去未尝不可。于此她假装没瞧见他一般,一下下地用篦子梳头。

李承瑾走到她的背后,却只是静默地站着。

良久,那人声音几分慵懒地开了口:“你……散着头发时,甚美。”

归晚看见镜子里的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那种冷冽的笑容,让人浑然不舒服。她只作不理睬,继续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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