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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指着自己袖子上的蝉,“鸣翠,你快些捉住,掐了它的翅膀。”
鸣翠笑道:“主子哪里是怕它飞了,是怕它在身上爬吧?”
归晚自然不服,“瞎说!我顶多是怕它抓坏了我上好的丝帛。”说着就自己抓了那蝉,打算自己将它的翅膀掐了。
主仆二人正笑语中,冷不丁地传来一句,“鸣翠——”
鸣翠回头起先见是卫福,刚要打招呼,忽然见到他旁边还有一人,是节度使。
“主子,节度使来了。”她赶紧小声提醒。
归晚刚掐掉了一个翅,闻言一惊,手中的蝉居然脱飞了。
李承瑾丝毫不避讳地踱步过来,他背负着手,望着这边山林,依山傍水,还有一片浓阴的林子,山风徐来,女儿家的裙裳拂动,疑有浮香盈动。
果然是个好地方。
那卫福最是有眼力劲,他止步于原地,没打算去和郡主行礼,一面朝鸣翠招手示意,鸣翠见节度使未停的脚步,便也明白什么,慌忙拉了一把锦带,向李承瑾行礼,“见过使相。”一面看向郡主,若是郡主让她离去,她才离去。
偏生那郡主此时和木呆子一般,没有转头看向自己,那一边卫福,走过来,拉了她一把,“使相与郡主单独相处,你还愣着作甚?”这么一拉,鸣翠只得离去,那锦带也只好躲得远一些。
话说归晚并非是不想喊鸣翠,而是此时她觉得头上好像爬了一个虫子,害得她想大喊,可处月雄在跟前,她只能强撑不动。
处月雄自然也瞧见她的窘态,嘴角一抹哂意,这个宋归晚既然这么怕蝉怕虫子,何苦还凑热闹捉呢?
那不过是适才她手中脱飞的蝉,正在她发鬓上攀爬。
归晚想伸手够下来,可摸到它软乎乎的肚子,不由地又收回了手。
处月雄瞟了她一眼,走过来,将那蝉小心取了下来,复又折了翅膀,递给了她。
“你抓的?”他看着她手心里的蝉,温声问。
她近乎以为耳朵听错了,他难得的好口气,没有讥讽她胆小却又逞能。她自然也乖巧地“嗯”了声。
二人再也没有话。冷场了。
半天,李承瑾只得先一步托起了她的手,将那蝉又放在她的肩头上,归晚终于扬起脑袋,眼眸里有些恼意的看着他。
李承瑾却仿若没瞧见一般,只旁若无人地撩开她的罗袖,一截子玉白的手臂露出来,只见上面被他那日攥过的紫痕依然未褪尽。
“还疼么?”他低声问。
她却如同烫着了一般,抽回了手臂,“早就不碍事了。”
他想,确实是不碍事了,所以今日她还出来捉蝉。可他清楚,她对自己的厌恶和抵触,又多了一分。
这本该是他求之不得的,却此刻心里只有一股酸楚。
因那蝉还在肩头上,归晚不好乱动,等了等,见他没有拿下来的意思,便道:“节度使能拿下那蝉么?”
她本是不施粉脂就白嫩的脸蛋因为天热,浮上一层粉红,煞是可爱。
他盯着看了会儿,越发让她生窘。
“怕了?”
他问了一句,伸手拿了下来,又放在自己手里,任蝉爬行,“其实,越是害怕,倒不如试着去走近它。你瞧,它只是爬过之后有些酥麻的感觉,并不伤人。”
他说这番话时,好似在说蝉,可不知为什么,归晚觉得他好像在说其他的道理。
归晚点了点头,“多谢节度使。”她撑开自己的袋子,“还请将它放进来吧。”
李承瑾看见那个青色的布袋子里头大约有五六只蝉鸣,一打开光亮就开始吱吱吱的鸣叫起来。
李承瑾忽然问,“你可知这只为什么不叫?”
归晚细想,这一只好像真的不叫啊,她问,“莫非它是哑巴?”
坊间里管这种不叫的叫哑蝉。虽然鸣蝉聒噪,但他们还是喜欢捉那种聒噪的。
“说明它是只雌蝉。”归晚像听到什么稀罕事,恍然大悟一般,瞪着明亮的眼眸看向李承瑾,“原来如此!”
李承瑾假装露出惊讶之色,“郡主不会不知吧?”
归晚想点头,又觉得会有些自爆浅薄,便道:“略有耳闻。”
“郡主捉了这么多,是想回去烤了吃?”
归晚赶忙摇头,“节度使说笑了,平白无故地我吃它们作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才不会吃。
李承瑾想到林嬷嬷说她自设的小厨房,最爱炭烤。难得好心情不想揭露她。
归晚觉得与他说话好生辛苦,热的出汗,这便道:“天气甚热,我得先回去了。”说罢,福了福礼,径直离去。
她从自己身边娉婷走去时,恰是有风拂来,他闻到了她身上久违的香气。
他忽然意识到这香并不是她的香囊,而是一种体香。他素来闻不得香粉气息,却唯独喜欢她这香。只是她这香也时有时无,好似只在出汗时才有。
他侧首,瞧见宋归晚越走越远的身影,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宋归晚回去后,有些烦恼,也不知这李承瑾还要在这儿多久。
“主子莫非忘了么?节度使说,这一回会多住些日子。”锦带道。
鸣翠安抚道:“也未必啊。节度使总也要回晋阳府住些时候吧。”
归晚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一年多没回晋阳府了。”她反正是不想回那个地方。
鸣翠忽然记起一个事情,“对了,我今日听了个大消息,说出来主子肯定高兴。”
归晚听说是喜事,便笑道:“快说!少在卖关子!”
“主子还记得那殷雪晴么?”
归晚自然有印象,就是殷家小姐一直住在晋阳府,刘夫人看中的儿媳人选,也不知道如今她与李承瑾可有瓜葛么?
“就知道主子记得。她如今出家了。”
出嫁,还是出家?归晚以为耳朵听错,那鸣翠继续道:“说是两年前左右,殷府出了大事,说是勾结突厥人被灭。殷家落败之后,那殷雪晴忽然有一日剪了头发,哭着要出家,说是看破了红尘。”
归晚讶然得很,她讶然这么久过去,居然自己才知道。是因为消息封锁,还是自己是闭目塞听了呢?若是后者,自然是自己的不应该。
鸣翠又忽然低声耳语,“我还听说,这殷家败亡是使相之作,许是那殷雪晴承受不住打击……”
归晚脑海里记起,那一年那红衣少女殷雪晴,马上英姿飒飒,叫着鲜衣怒马的少年李承钰“表哥”,而李承钰唤她,“晴妹妹——”
可最终她舍了青梅竹马的李承钰,她以为自己等到了值得付出的男子,却也葬送上了阖府的性命。
归晚叹息一声,半天吐出两个字,“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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