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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蹙眉,“好一张指鹿为马的犟嘴,那就拖出去掌嘴吧!”
刘凌儿近乎不敢相信,“你们敢打我?我表兄不会饶了你们的!”
乔嬷嬷心里道:打的就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刘凌儿被拖到冷室,就是乔嬷嬷亲自一顿鞋底掌嘴,再拖进来时,双腮已经血污一片肿了老高,可谓破相。
老夫人修行仁慈之人,见了都不由得心头抽凉,这个晚丫头身边的乔嬷嬷,绝非善类。
再问话时,那刘凌儿只趴在地上抽搐着,说什么都应。老夫人瞧着这样可不行,不能留下设私狱的口实,于是传唤了秦将军的人,将这丫头和那丁嬷嬷一起捆绑着送入节度府,让那些官府的人该审问审问该画押画押,留存案底。
经招供,确实是刘府中人暗中出谋划策,指使刘府老家奴丁嬷嬷以及刘凌儿,通过下药、欺瞒怂恿刘氏达成谋害郡主的目的。
归晚事后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乔嬷嬷和她说起这个案件,以及刘凌儿惨相之事,归晚面上却并无多少开心,“刘家虽然出身庶民,然是晋王府一手提拔上去的,如今又要自己亲手把提拔上去的给拉下来。我总是想不明白,我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郡主,碍着他们刘府什么了?”
乔嬷嬷道:“郡主心善,哪里知道这些后宅阴私的妇人最是狠毒,为了一己私利,什么丧尽天良之事不敢为?郡主您经此之事,记住这些教训便是。”
归晚点了点头,但她总觉得此事绝非这么简单,刘家若是图谋节度使夫人的位置,大可以早就得逞,这处月雄年二十四,早已该娶妻的年纪,若刘凌儿能攀上节度使夫人的位置,断不会等到现在才着急。
她心里存着事,想听听祖母的看法,便问道,“福寿堂收拾得如何?”
鸣翠道,“早收拾妥了,昨日老夫人就已经入住了,因不想耽误郡主休息,老夫人特意嘱咐人不惊扰您。”
归晚心中暖意融融,便道,“这便准备一下,我去给祖母请安。”
这福寿堂,原本就是老夫人所住的地方,十几年前,这福寿堂可是王府里最热闹的地方,虽然晋王嫡子嫡女不多,然义子义女收了不少,老夫人也享受一段时期的天伦之乐,当然这些孩子中间,她最疼的还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嫡孙,嫡孙女嫁得很远,在渤海郡,两年能见一回就不错了,想起来老夫人就觉得伤感。
归晚去的时候,发现前两日还在禁足的刘氏,今日竟然早早的过去坐了。此时刘氏红着眼圈,想是前一会儿在祖母跟前哭诉还是忏悔了。
归晚心里虽然恨她,然又觉得祖母既然最后保了刘氏下来,自有她的考量,便向祖母请完安之后,顺带朝刘氏施礼,却没再叫她母亲。
刘氏心里想到先前自己无论怎么刁难归晚,归晚都是笑脸称呼她母亲,如今落差之大让她一时又擦起了眼泪,口中念叨着:“我知是母亲对不住你,然我真不是有意的,是母亲老迈糊涂了,受了那起子人的蒙骗……”
归晚真不想与她多说句话,然听她自我脱罪的由头又觉得气人,“祖母跟前,你说自己老迈糊涂?您是耳不聪目不明吗?还是一开始压根就是蒙了心?”
那刘氏被几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捏着帕子嚎啕哭了起来,“媳妇说得对,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啊,这一次众人面前我也是丢尽了脸,我真真是没脸了!让母亲跟着瞧笑话了!”
老夫人虽然宽厚,然从来不是没有底线,“够了,你这是哭给谁看啊?怕我瞧了你笑话?你怎么不想想,谁让晋阳府外的百姓,让这晋阳城的世家,看了老王府的笑话?!你一人之私,就可置整个李氏家族脸面不顾?!”
老夫人越说越气愤,那玉仗最后跺在地砖上巴巴地响。
刘氏立时止住了声,想哭也不敢哭,只得咽在肚子里,她本是坐在榻上的,这会儿忽然从坐榻上下来,跪在了地上,“横竖是媳妇让母亲失望了,让老王府丢了脸,还连累害了郡主。媳妇是罪不可恕之人!母亲慈爱不追究媳妇之责,然媳妇实在没脸掌这府中馈,今日就交还给母亲。”
老夫人没再言语,大约是想听听这刘氏是真心,还是假意,果然那刘氏见老夫人不吱声,不由地心里起了担忧,对她这个无子无女的继母来说,若失了掌家权力,心中难免恐惧不安。
老夫人点了头,旁边的嬷嬷上前收走了她那藏在袖笼里握了半天的钥匙,那刘氏看着那串跟了自己十余年的钥匙就这么被收回去,跪在地上的她犹如瘫软一般,直接歪坐在了地上。
归晚也是讶异不已,她没想到祖母真的就顺着她的意思收走了钥匙,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婆母刘氏虽然蠢钝,但却权力欲念很大,先是抱着早就名存实亡的晋王妃不撒手,现在连管家权力也没了,归晚猜测这个打击会让刘氏卧床不起。
然而祖母下一刻的做法,一时又让归晚看不大明白。
刘氏的失魂落魄早就看在老夫人的眼里,老夫人知道刘氏最在意的什么,管家的权势,这大约是她为妾多年最大的念想了。
“我老了,晚丫头还小,你虽有错,但也受了教训,这府中事务你也管理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二郎对你这个继母还是看重的,这钥匙呢,我便交给你保管,你且替自己的儿子,管好他的府邸,替他免除后顾之忧。”
说着,那串才收走没多久的钥匙,重新交回到刘氏的手中。刘氏的心里在很短的时间里经受了冰火两重心境,失而复得的喜悦难以言表。
“多谢母亲对媳妇的信任,媳妇一定好好为二郎管好这个家。先前都是媳妇愚钝,才着了那些外人的道,若不是母亲回来,我岂不是给二郎闯下大祸?媳妇叩谢母亲大恩大德!”
那刘氏涕泪四横,看上去是发自肺腑的忏悔了。
祖母道,“是啊,能认识自己错误那就是进步了。这人啊,都是吃一堑,长一智。”老夫人说着,顺带往归晚那边瞧了一眼,归晚抿唇低下了头听着,祖母这是连自己也说进去。
“断不可再让外来的丫头给你碗里下了药,你还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人都没个三头六臂,这样吧,老婆子给你挑两个人,协助你打理着府务。”
归晚已经清楚刘氏在经历了李元宁之事后,所谓的多梦噩梦失眠皆是因为丁嬷嬷暗中下药,有些汤还是刘凌儿亲自端给她这个姑母喝的,为的是她噩梦连连,听命于刘府的巫师。
刘氏想起这等子事情,既羞愧又难过,她原本一直在扶持着刘氏,没想到刘府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她原本是想请法师做个法事,然而那些法师以及背后的人,却是借她手谋害郡主。
故而这一回刘府的嫂嫂来向她求情,她一概没有见面,眼下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呢,若是二郎回来得知今日真相,刘府还不知什么下场。
“多谢母亲的体恤和照顾,儿媳妇想以后每日来母亲这儿坐坐,一则为了侍亲,二来聆听母亲的教诲。”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向来世外惯了,听不得喧闹,若不是因为这巫乱,我也断不会回这一趟。”
那刘氏面上尴尬,只听老夫人道:“不出几日,我还回我的地方修行,这府邸上的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且吸取了教训,摆正了心思,记住,这府里你倚靠的始终是二郎,别的人啊,可未必拿你当亲人哪。”
那刘氏心里也知道说的是那刘府,这一次她也确实对刘家灰了心,想当年刘家寒微时,为了攀上晋王,便将自己送给晋王为妾,然那时晋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她和那几个妾室成了王妃的眼中钉,并没享了什么福。
闻听老夫人依旧离府,刘氏这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原本以为会乐见婆母离府,自己在这家里独大,可眼跟前她这心境不同,她知道这一回若没老夫人保着她,她只怕也难逃罪责,待二郎回来后,她也不好交代,更兼她觉得老夫人处置事情不偏不倚,很得人心。
“媳妇委实舍不得母亲。”
见她欲要抹泪,老夫人便道,“好了,退下吧。我还有话与晚丫头说说。”
刘氏见状只得起身,陪着笑脸,“那母亲且与郡主说说话,我先回了。”
归晚站在那儿迟迟没挪动脚步,还是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她才回过神来,“祖母,您还要离府?”
老夫人没接话只笑着道,“丫头,到祖母身边坐下。听祖母说。”
归晚很是听话地就近前坐着了,只听祖母问:“你说,这刘氏为何忽然不舍得祖母走了呢?”
“祖母仁厚,非但没追究她,还让她继续主持中馈,任谁也该感动了吧,她怎么舍得您走。”丫头语气里有几分不满。
老夫人微微一笑,“傻丫头,这只其一,其二是她怕了,怕单独面对这一切。这回出事,她自以为靠得住的刘家给她不小打击,而这晋阳府上人丁稀少,虽有小厮丫鬟,然终归不是亲人簇拥着热闹。若再不添丁增口,二郎回来也觉得寂寥。”
归晚见祖母说着说着竟然把目光往自己身上引导。归晚再是年幼,也能听明白祖母的意有所指,合着祖母,这是打自己的主意?这添丁增口之事,她还从未想过呢。
眼下,与处月雄的关系尚且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祖母委实不了解情况。面上只能羞涩回应道:“祖母是您觉得寂寥了吧?”
“可不是么,等祖母回去就把你这丫头带着,正好天热,去竹外庄园住着,你也舒心,留这么大的府邸给她一人作去吧。”
先前刘氏没少填补刘家,向来李承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的,然眼下,刘家牵涉入案,刘氏也看清了娘家的嘴脸。这也便是适才老夫人收了刘氏管家权,又交给了她的缘故。一来告诉她,这管家权,是老夫人给她的,能给,自然也能收;二来刘家涉案,她只能仰仗自己的继子,想着再与刘家牵扯,只会把自己连累上;三便是充分放权给了刘氏,给了她信任,她若是个有脑子的,自然今后改邪归正,好生持家。
见祖母已经对这些事做了安排,归晚纵然心中有疑,犹豫了会儿终究一字未提,直到三日后,祖孙二人启程去往竹外庄时,祖孙闲聊中,归晚才假装有意无意的问出来。
“晚儿有些担心,刘家参与巫闹,只怕阴谋不简单,祖母就这样饶过他们?”
案件的最后,是刘家的嫡母找了替罪羊,最后便又成了刁奴怂恿祸害主子、主子驭下不严的案例,只有那刘凌儿损了面相,受了些教训。
“傻丫头,祖母晓得你有些不快,无论是对刘氏还是对刘家的处置,都没有深追下去。眼下二郎出征在外,音信尚无,在这个节骨眼上,河东军不能自乱。那刘家是二郎提拔上来的将军,若刘家都有异动,岂不动乱军心?至于你婆母,刘氏虽蠢一些,然仍旧可以拉拢一下,替二郎周全一些事情。有她在,刘家暂时不会狗急跳墙。其余事情,都要等二郎回来。”
老太太顿了顿,“至于你,丫头。祖母是真心待你当孙媳儿,你可真心想?”
归晚一时愣住了,她喜欢老祖母,可是与处月雄的未来关系实在难以预测,更何况夹着南梁和舅父,她一时真没有信心。
然面上又不想让祖母难过,只拢过祖母笑道:“您是归晚的嫡亲祖母啊,归晚这一辈子能有您这样的祖母,委实是上辈子积下的福分。”
老夫人心如明镜,面上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祖母信你。此番回去,跟我好好调养下身体,咱养得结实一些,亚子回来瞧见了也高兴。”
归晚面上微红,耳畔仿佛响起李承瑾的玩笑话:若是祖母能让她长上几寸,便是孙儿发愿了。
这一别快三月,也不知李承瑾如何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开篇男主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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