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昭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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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子！”</p>

玄袍加身的戏份来得突然，而高成、刘季恰是引发众人情绪的那人，高成率先大喝，声音在军营中回荡。</p>

“自古嫡庶有序，皇帝位，当由长公子继承才对。公子遭谗言而出走咸阳，但却没有忘记吾等，收亡者戍卒，北御强胡，保辽东、辽西平安。不管于情于理，公子皆当为天子！”</p>

“然也！”刘季立刻附和。</p>

“吾等现在虽还称秦军，但那所谓的二世皇帝……“</p>

老刘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于我而言，狗彘也！”</p>

“胡亥乃以阴谋逐长公子而篡位，凭什么让一幼弱稚子做皇帝？胡亥小儿自在咸阳享乐，哪里见识过辽海之寒，更何曾懂得吾等边地戍卒的苦楚，吾等孤苦无助的时候，他在哪？”</p>

“胡人肆虐入塞的时候，他又在哪？”</p>

戍卒齐叫，辽人附和。</p>

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的刘季带头朝扶苏下跪：“刘季以为，始皇帝只有一个继业者，那便是长公子！其他人坐那皇位，刘季不服！”</p>

“然也，愿公子继皇帝位！”</p>

一时间，不论是海东戍卒，还是辽西辽东加入的民兵，皆大声赞成刘、高二人之言。</p>

这小半年来，扶苏的所作所为众人看在眼中，两辽的燕人头一次对一个秦人无比钦佩，海东戍卒虽对滞留北方略有怨言，但对智、信、仁、勇、严皆具的扶苏，也是打心眼里服从。</p>

这硕大军营里，唯一头脑还清醒的，大概就扶苏本人了。</p>

在周围的喧哗里，他想起了从中原一路走到海东的所见所闻，心中默道：</p>

“这天下病了，病入膏肓。就好比一个人四肢反噬，心腹抽搐，不复昔日强健，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又有胡虏在外虎视眈眈，恐命不久矣。”</p>

“但称王称帝，是解救天下危难的灵药么？”</p>

从始皇帝崩逝后，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侯，分裂疆土。一时间城头变幻大王旗。</p>

扶苏却觉得，其实这天下，一点都不缺野心家，甚至还嫌多了——多一个，便乱一分。</p>

这天下真正缺的，是一个打心里，想要勘乱保民的人！</p>

能看清楚这点的人，不多。</p>

“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p>

“能救天下的人，自有资格为民之主。”</p>

“反过来，匆匆称了皇帝，非但不能增我一兵一卒，反倒为虚名所累，让我成为六国的众矢之的，吾麾下万人而已，辽东辽西贫瘠，哪经得住多方围攻，恐旦夕败亡！”</p>

所以称皇帝对天下来说绝非良药，对扶苏自己而言，更是一剂毒药！</p>

道理是这样，可眼下的情形，却是万万不能讲道理的。</p>

眼看乱军山积，大噪趋营，扶抱拥迫，局势几乎控制不住，扶苏知道众人自贪富贵，要推着他前进，自已绝不能拒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众人若是失望，一旦叛离散去，便难以复合。</p>

于是他说道：“若二三子能从我命，扶苏自当为君主。”</p>

“陛下之命，岂敢不从？”刘季又开始起哄了，众人也高兴得山呼“万岁！”</p>

但扶苏却还有话没说完，他让众人肃静，说道：</p>

“然百年前，韩、燕皆称王，唯赵主父独不肯，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己曰君。”</p>

“扶苏亦然，无其实敢处其名乎？我虽为先帝长子，然始皇帝以眇眇之身，君临天下，一四海，统九州，故称帝。今社稷板荡，关东六国复自立，扶苏偏居一隅，未近中夏，未入咸阳，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p>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和预想的有差距，略微失望，但公子先称王也行啊！</p>

那样他们里面立功较多的人，也能得到封赏，过一过做君侯的瘾。</p>

于是来自关中的高成等人，纷纷下拜：“请公子为秦王！”</p>

倒是刘季他们踌躇了一下，方才附和，至于辽东、辽西本地人，热情劲就退散了许多。</p>

他们希望扶苏为秦皇帝，重点在皇帝，不在秦。</p>

两辽的燕人，对秦有个屁的归属感啊！要不是看在公子扶苏救他们于危难的份上，说不定也跟着燕地豪侠杀秦吏反叛了！</p>

但扶苏再度拒绝了这一尊号：“我未曾有秦中尺寸之地，如何为秦王？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p>

“更何况，东胡既已击退，接下来吾等将继续回归中原，出辽西，进入右北平、渔阳之地。汝等亦知，燕赵之人对秦有怨，若直接以秦王为号，恐当地豪侠黔首猜疑排斥，反而给我军惹来无穷阻力。”</p>

他掷地有声：“故我若为王，当另择一临时王号！”</p>

这下大伙可犯难了，这里既无儒生，也无礼官，众人多是不识字的大老粗，不擅长这种事，一时间开始胡乱出主意起来。</p>

有戍卒嚷嚷道：“公子起兵东北，不如称东北王？”</p>

这不伦不类的称谓听着就不靠谱，惹来一阵哄笑。</p>

刘季则挠了挠头：“公子起兵海东，不如称海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