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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得出她紧张,出言安慰:“没事。大不了再多陪朕斗一年蛐蛐儿。”
听起来真像故意说风凉话。
李夕月顾不上理他,一门心思在自己的蛐蛐儿上。好在她那只争气,果然险胜,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万岁爷,奴才赢了,奴才在宫里只用再待六年零九个月就可以回家了是不是?”
昝宁背靠着引枕一脸放松:“不错,朕说话算话,愿赌服输。”
“但是,”在她高兴起来之前他转折,“赢了就跑,放到哪儿都没这样的规矩。”
这是要再玩。
李夕月想:这话不错,听阿玛说,赌场里是这样的规矩,谁要赢一盘就跑,那是要打断腿的。她咬咬牙:“那再玩一局。”就算输了,也不过扳回原样,她还在宫里呆到二十五岁。
昝宁换掉先那只输了受伤的蟋蟀,挑了另一只,挑眉道:“开始吧。”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这一局,皇帝赢了,不过赢得挺艰难的。
他一边用蛐蛐草收拾残局,一边笑着问李夕月:“昨儿个你说要教朕诀窍呢,朕还洗耳恭听着。”
李夕月拉长了脸,说:“万岁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奴才哪有什么能教您的?”
“也是。”皇帝拨弄了两下自己的蛐蛐的触角,“终结的一局,你也就剩那只虫了。”
李夕月说:“奴才不玩了。”
“不成。”他说得轻声,但不容反驳。
李夕月气怔,硬是不肯吧,他又搬出皇后来吓唬自己,还是再玩一局,好歹有一半的机会能赢。
“来就来。”她赌气说。
但是这次风水没转到她那儿去,皇帝已经俨然一个老手,拨弄蛐蛐娴熟极了,而且他挑的那只蛐蛐本身也是四只蛐蛐里最狡猾的一只,二十几个回合,把李夕月的那只咬得人仰马翻,最后干脆翻过身装死。
胜利的一方不说话,把蛐蛐草往陶盆里一丢,笑吟吟地抱着脑袋看另一个输家。
输的人面如死灰,连家伙什儿都懒得收拾,就这么怔怔地盯着这害惨了自己的虫子。
“如何,服不服?”昝宁得意地问道。
李夕月惨然道:“能不服么?”说着就想哭,只是不敢哭。
昝宁兴致勃勃的:“夕月,你见识到我的手段了吧?我告诉你,和你玩了两次,我已经晓得门道了。首先呢,选虫子不是看体格,而是看灵活,腿脚灵活的,触着蛐蛐草反应迅捷的,才是好蛐蛐;其次呢,玩的时候也有讲究,一味地高歌猛进是不行的,要和行兵打仗似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方为要领;第三呢……”
他看看李夕月眼睛里水汪汪的,他心里特有欺负成她的喜悦——说不出为什么,就觉得她也有被他玩得团团转的时候,不敢跟他调皮了,真好!
于是他接着吹嘘着:“第三呢,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其实吧,昨儿你占了先,就不是好事。今天该我先挑蛐蛐,‘田忌赛马’听说过没?你第一局是挑了只好的,我挑了只不怎么样的,但是第二局你不能换将我却能,次强的一只赛你的疲兵,堪堪能赢你一着,第三局你换将,可惜是挑剩下的最差的那只,我的虽是疲兵,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比最差的强。所以你必输无疑。”
李夕月被他洋洋得意地说得实在忍不住了,突然皱了脸就哭了。
她并不是想靠哭来博取同情,也清楚宫人在皇帝面前失态是很大的错处,虽然知道昝宁不至于打她罚她,但是传出去总归不好,现在在他面前哭也没脸得很。
可是实在忍不住。
他算计她,等于是迫着她在他身边多服一年的役,她就得晚一年回去见父母。能不伤心么?
昝宁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但是还真是第一次被惊到了。
他慌乱地劝:“干嘛呀!别哭了,哭着好丑。”
李夕月不理他,继续哭,压抑着声音,但是哭得肩膀颤抖、涕泗横流,是真伤心了。
昝宁更慌,想着止住她哭的法子,居然是拿了一面菱花镜给她照:“你看,哭起来是不是很丑?”
李夕月瞥了一眼镜子:她眉毛皱着,鼻子皱着,眯着眼睛,咧着嘴,脸颊红红的,泪痕到处都是——果然丑得自己也不想看,于是一扭身抽抽搭搭的:“丑你别看呀!”
皇帝以前一口气撒不出去的时候,就是欺负伺候他的宫女和太监,宫女太监只敢背着他抹眼泪,所以他从未觉得不妥,所以也从未想过把人家惹得当面就哭了该怎么办。
他又气又急,骂了她两句也没用。
最后,只能突然把她往胸怀里一抱,把她后脑勺用手摁住,让自己的胸膛压着她的脸、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再发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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