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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构一时也没回上话。
那是两年前殿试的时候,圣上阅过了苏构的卷子,曾金口夸赞了一句,“此子好文章。”
本以为金口一开,点的是一甲状元的名次,却不想最后点的状元是赵公家嫡子赵崇澜,苏构仅仅是一甲探花,连榜眼的次名都不曾得到。
到底只是区区贫仕子出身,金榜一出,朝中也无甚有人再将殿试时这一句话放在了心上,来日再见,赵崇澜仍然是他的风光状元郎,苏构仍然是她的无闻探花郎。
倒不曾想过,今日还会听得这样一句相问,却是乍然之间将她捧到了芒刺之上。
苏构向着陆匡义躬身揖过,淡声道,“学生从前年纪轻,文章便时常得些宽容。”
这一声答得好。
饶是徐平章武官出身,在这官场游走许多年,也不得不点头苏构这一句答话。
轻轻巧巧,四两拨千斤,既没有驳了皇上金口赏识,也没有驳了赵崇澜的状元名头,更不曾驳了自己的才学,是个聪明人。
陆匡义入朝已有几十年,见过的年轻晚辈有如过江之鲫,轻狂无知之辈有许多,畏缩怯胆之辈亦许多,像苏构这样,冷静从容,不卑不亢之辈,倒是难得一见。
“后生当知进退,是好事。”陆匡义点头道。
又见到她虽立昏暗牢狱之中,却衣冠整齐,连衣襟袖口都另外理了平整,虽陷困境,仍有文人君子慎独之风,心底便觉出了两分满意来,已生爱才之心。
当下松了松面色,放缓了语气向她问道,“翰林院搜出的证据,是有人焚毁了你的殿试考卷,可是你暗中指使,想要掩盖科举舞弊一事?”
苏构掀了衣袍跪在地上,缓缓回话道,“学生寒窗得登庙堂,无一日敢忘读书人礼义廉耻,常思立心立命,未敢想取机巧,不曾思急功利,焚烧考卷一事,学生并不知情。”
陆匡义打量着地上的苏构,沉吟着没说话。徐平章在一旁冷笑着出声道,“好一个不敢忘读书人礼义廉耻!你那半焚残卷,本官命人核对过其中字迹,无一字与你平日里编纂文书相符,分明是巧施手段,与他人调换了文章,竟还敢砌词狡辩!”
陆匡义负手立在苏构的身前,“苏构,你可还有话要说?”
苏构抬起头,平平望向陆匡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学生能够自证字迹一事,陆大人可愿意相信学生清白?”
陆匡义还不曾答话,外头已是不远不近地传来几句笑声,“若是苏探花能够自证清白,本太子信上你一回又何妨呢?”
秦誉仍然着了他的赤色衮龙袍,抬脚正跨了这刑部的大牢进来,后头正跟着方明和另一个小太监,一人手里捧着道金牌,一人垂头捧着太子殿下人间富贵的那柄折扇。
“参见太子殿下。”
“陆大学士,徐大人,这样巧,你们也在这里。”
秦誉不咸不淡的应了两声,将目光转而落到了苏构身上的玉色圆领袍之上,一路扫过去瞧见了她膝弯处的痕印,只略略挑了挑眉。
“刑部牢狱阴森,太子殿下何故屈尊?”陆匡义一眼瞧见秦誉后头还另外跟着个小太监捧折扇,脸色就沉了几分,纨绔子弟,真是不知所谓!
秦誉哪里瞧不出陆匡义面色里头的意思,只高兴地笑了笑,伸手从那小太监手里取过了折扇,啪的一声展了开来,就着那天上风流,人间富贵的几笔字扇了扇,方才不紧不慢地叫了一声方明。
方明将手里头的金牌捧到了陆匡义的面前,秦誉淡淡说道,“屈尊不敢当,父皇前一刻亲自赐了金牌,命本太子主审此案,三法司与五城兵马司,统统要听本太子的调度。”
陆匡义没有伸手去接方明的金牌,徐平章等了两日的圣旨在手里头还没捂热,转眼主审的位置就换了个人,瞪着一双眼睛说不出话。
秦誉突然将扇子合在了手中,空气里头些微的风声顿时戛然而止,只听到他懒散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如同一场惊雷乍起,
“陆大人怕是还不知道,那头杨乃文父子可是已经招了,流出红帖的源头,不是别处,可是你们内阁的地儿。”
他笑了笑,缓缓吐出了三个字,“文渊阁。”
文渊阁?
陆匡义心头一震,竟连内阁都牵扯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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