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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子善追了上去。
“先生,要办入住吗?”柯栩言笑晏晏。
宁子善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他半趴在接待台上,探出半个身子,低声问:“你真的找到出口了吗?”
柯栩的视线落在对方近在咫尺一开一合的薄唇上,深处如贝肉般柔软的舌头若隐若现,忽然有种想要亲一下的冲动,他的喉结动了动:“是的,我猜应该就在露天温泉,那个长满头发的石洞里。”
“不是吧……”宁子善一想起那些跟蛇一样不停蠕动的头发就觉得反胃,不过仔细一想,如果出口真在那种地方的话,估计也只有柯栩这种人才能找得到。
“如果出口在那里的话我们要怎么进去呀?”宁子善在眉头挤出了一个“川”字,且不说头发,单说那些石缝那么窄,人也不可能挤得进去吧。
“这个简单,先放把火把头发烧掉,然后再想办法把石头砸开。”柯栩道:“既然里面是中空的,我想石壁也不会很厚。”
宁子善听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便也安心了:“你之前不肯说,是在提防丰乐容吗?”
“还有季香荧。”柯栩道:“他们俩应该是一伙的,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两个熟人却要在人前假装陌生,这点不是很值得思考吗?”
宁子善微微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看他们俩到现在好像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正因为他们没有说过话,我才怀疑他们是熟人。”柯栩解释道:“他们的表现太刻意了,刻意疏远距离装作陌生人,但私下里眼神交流却很多,今天我故意处处针对丰乐容,季香荧果然就沉不住气,开始跳出来帮他说话。”
宁子善瞠目结舌,继而又有些羞愧,什么眼神交流,他一点都没注意到过……
柯栩看出了他的失落,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你的直觉、思考能力和运气都不错,但对他人的观察力还有些弱,需要加强。”
宁子善垂下头,柯栩继续道:“其实我昨晚在听见齐菊她们的叫声后去敲过三楼其他三人的房间,但只有丁飞跃给了我回应。一开始我以为出事的是季香荧和黄筱白,没想到死的却是黄筱白和齐菊,所以我当时就在想,没有回应我的季香荧会在哪里?”
“而且昨晚丁飞跃死的时候我们也没见到丰乐容!”柯栩这么一提,宁子善很快就想到了第二次丰乐容没有开门的事,既然他能听出来黄筱白她们的尖叫是从温泉的方向传来,那听力肯定不错,宁子善也不认为他在这种地方还能睡得雷打不动,他没有出现,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他不在房间里。
“莫陌陌的提议正中我下怀。”柯栩点点头道:“丰乐容听见后果然极力反对,所以我怀疑他们晚上真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宁子善恍然大悟:“所以你守在这里是为了让他们下午不方便行动?下午没有行动的机会,晚上又要和大家聚在一起,他们现在一定很慌。”
“嗯,还不算太笨。”柯栩笑着又在他头发上撸了一把:“我倒要看看他们今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宁子善撑着接待台站起身:“那我陪你一起。”
说完就跑回餐厅,没多一会儿就也搬了张椅子和柯栩并排坐在接待台后。
没想到宁子善刚坐下,地板上就传来“咔嚓”一声,接着椅子其中一条腿一歪,宁子善猝不及防,也跟着失去平衡,倒进了柯栩怀里。
“小心一点。”柯栩用手揽住宁子善歪倒的身体,温热的气流喷洒在宁子善头顶,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己不会已经重到能压塌地板了吧?宁子善暗暗捏了捏自己的腰,好像也没长肉呀。
“不是我,这个地板……”宁子善边解释边调整身体低头看去,只见椅子下的地板上居然破了个洞,而那条歪倒的椅子腿正卡在洞里。
宁子善站起身,把椅子腿从洞里拔|出来,正要换个地方,突然发现那个洞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咦?”宁子善把椅子挪到一边,蹲下用手在地板破损的边缘抠了抠。
“咔嚓”,不怎么费力宁子善就把地板上的洞又抠大了些,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两份报纸。
柯栩也发现了洞里的异样,于是也挨着宁子善蹲下|身,伸手把两份报纸从地板下掏了出来,轻轻抖掉上面的灰。
宁子善凑过去:“这里怎么会藏着报纸?”
柯栩翻开第一份,头条的位置用加大加粗的字体写着《喜事变丧事!温泉旅店开业当晚遇大火,数名房客命丧火场》。
宁子善和柯栩对视一眼,之前柯栩问刘老太时,刘老太就坦言过这里的确发生过火灾,虽然她没有明确表示过这里烧死过人,但副本里不会给无用的线索,两人基本可以确定报纸上所报道的旅店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旅店。
标题下有张黑白的配图,是烧毁后的旅店,看得出占地面积很大,不过此时已经尽是焦土和被熏黑的断壁残垣。
两人接着往下看,报纸上说一位丰姓商人在某地发现了一个天然温泉,于是在温泉所在地建了座温泉旅店,没想到开业当天夜里,就起了大火。
这场火一共烧死了九个房客,其中还包括商人的妻子。虽然最后商人被抢救了回来,但和他一同在防火区躲避火灾的男性却因吸入过多烟尘窒息而死。
根据火灾后警方的调查,该火灾的起因是有人故意纵火。
虽然报道不算长,但信息量却不少。
尤其是商人的姓,丰姓算是一个比较稀有的姓,第一眼看见时两人便不约而同想到了丰乐容。
同是姓丰,难道丰乐容和这个丰姓商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是仅仅只是一种巧合?
两人把第一份报纸翻了一遍,没有再发现和旅店有关的报道,于是柯栩又展开了第二张报纸。
这次在副版面的角落里两人找到了关于丰姓商人的另一则报道,说丰姓商人在出院后不久就失踪了。
一瞬间宁子善脑海里有什么去如流星般一闪而过,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尾巴,就又消失了。
“丰乐容和这个丰姓商人会有什么关系吗?”宁子善自言自语。
柯栩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早上刘老太说过一句话,她说‘从下次开始忠告应该再加一条’?”
“记得呀。”宁子善刚想问柯栩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脑海中便忽然冒出了一个猜想:“难道在她的意思是在我们之后还会有其他玩家进入这个副本?”
“不止是在我们之后,在我们之前肯定也有不止一批玩家进入过这个副本。”柯栩说完,很明显看见宁子善两只眼睛都变成了两个大问号,于是他解释道:“你还记得荀凯凯的尸体被埋在哪儿了吧?”
宁子善点头道:“在旅店后的那片空地。”
“按照刘老太的行为来看,黄筱白、齐菊和丁飞跃的尸体应该也被她埋在那片空地,可你也看见了,那片空地上并不止有一两处被挖掘过的痕迹,而且那些痕迹下都埋着尸体。”柯栩问:“你觉得这代表什么呢?”
宁子善顿时恍然大悟,这个副本里只有刘老太一个npc,而她又会把死去玩家的尸体埋在旅店后的空地里,那么多的尸体,除了是在他们之前进入副本的玩家,还能是谁的!
“可是一个副本难道会被玩家多次进入吗?”宁子善问:“可我们之前的副本都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呀。”
柯栩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之前的副本也被玩家多次进入过,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证据,又或许是这个副本有某种特殊性,所以才会被重复开放。”
说完后柯栩重新看向报纸,片刻后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惊喜惊喜,‘惊’的是我们,‘喜’的是谁就不一定了……莫陌陌这个姑娘,真有意思。”
宁子善:“???”
看着宁子善满脑袋问号的模样,柯栩转脸对他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对这个副本,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丰乐容其实就是报纸里提到的那个失踪的丰姓老板,他并不是玩家,而是一个npc。”
宁子善:“!!!”
柯栩把宁子善从地上拉起来,把自己的椅子往里挪了挪,给宁子善让出位置让他挨着自己坐下,然后徐徐善诱道:“你对丰乐容的怀疑、丰乐容对想知道出口在哪的急切表现、不止一批玩家进入副本的情况、再加上报纸上的报道和其他琐碎的线索,你把这些结合在一起仔细想想,应该就能明白了。”
宁子善蹙着眉,在接待台上趴下,而后按照柯栩说的把所有已知的线索都串了一遍,许久之后宁子善突然一拍桌子坐了起来:“我明白了!怪不得我总在他身上闻见一股和旅店床铺很相似的烟味,难道他刻意接近我就是为了从我这里找到出口,然后逃离这个副本?”
“有这种可能。”柯栩道。
“npc真的可以离开副本吗?”宁子善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之前的副本里他们从未遇见过像丰乐容这样不受副本控制的npc。
柯栩道:“既然丰乐容有脱离的想法,那也不是不可能。”
宁子善沉默了一会儿,眼睛里忽然染上了一种悲悯的色彩:“就算逃出去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进入另一个稍大一些的笼子而已。”
宁子善的话让柯栩忽然像触电一样颤动了一下,不过他当时正在思考丰乐容的问题,并没有注意到。
接着他听见柯栩小声道:“就算是大点的笼子,也有比小笼子更多的自由,向往自由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似乎是没想到柯栩会帮丰乐容辩解,而且他觉得柯栩的语气有种莫名的低落,宁子善愣怔了一瞬,而后道:“嗯,你这么说也没错……那么季香荧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一种什么角色呢?”
“这个还不能确定。”说这句的时候柯栩的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他道:“不管怎么样,丰乐容的逃离计划迄今为止都没有成功过,我想这也许就是这个副本会反复开放的原因。”
之后两人又围绕着那些猜测讨论了一会儿,两夜都没怎么睡的宁子善趴在接待台上只觉得越聊眼皮越重,柯栩在身边带给他的安全感,还有那低沉又柔和的嗓音,仿佛统统都带上了催眠的buff,没用多久就让宁子善昏睡过去。
漆黑的发丝从睡着的青年脸上滑落,睫毛卷翘且纤长,鼻梁虽然没有那么高挺,鼻头却很圆润,面部轮廓不深却很柔和,这是一副很和善的面相,就像一种天然的镇静剂,每次看着他都会给柯栩带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舒适感,好似小时候躺在刚被太阳晒过的松软被褥里,无比温暖惬意。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多好……我是不是太过贪心了?”宛如叹息般的呢喃,还没来得及传达出去,便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黄昏时,柯栩和宁子善上楼挨个把房间里的人叫醒,带上蜡烛和火柴在餐厅集合。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文筠便去厨房准备晚餐,季香荧说自己可以给她打下手,于是两人就一起去了厨房。
宁子善偷偷观察丰乐容,发现相比上午的焦躁,现在他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看来经过一个下午,他对莫陌陌的提议已经有了应对方法。
宁子善有些担忧地看了柯栩一眼,柯栩抓着他的手捏了捏,示意他安心。
餐厅的氛围有些沉重。
丰乐容双臂环胸靠在椅子上,在他左边,莫陌陌把火柴盒里的火柴倒出来,摆成各种造型玩的不亦乐乎,在他右边,宁子善和柯栩坐的很近,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咬耳朵。
丰乐容微微眯起眼睛,他不懂为什么之前还在闹别扭的两人在眨眼的功夫就又和好了,彼此之间默契的简直让人无机可乘,想到这里,丰乐容不由自主地磨了磨牙,眼底有似嫉妒又似暴戾的光一闪而过。
这时厨房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四人不约而同“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宁子善道:“好像是季香荧的声音!”
四人匆匆赶往厨房,从季香荧第一声惨叫开始,她的叫声就没停过,而且一声比一声凄切,就好像正在被暴力对待,而等他们赶到厨房门外时,季香荧的叫声已经非常虚弱了。
同时,隔着一道门板,宁子善听见厨房里连续不断地传出菜刀剁在骨肉上的声音,还有文筠疯狂的咒骂:“狐狸精!狐狸精!叫你到处发骚!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丰乐容一脚踹开门,整洁的厨房里,季香荧倒在地板上,文筠正跨坐在她身上死死压住她,手里的菜刀上下挥舞,一次次重重地砍在季香荧身上,被菜刀带起的鲜血如细碎的花朵在半空绽放,又凋落在文筠癫狂的脸上。
死亡的腥甜很快充满了不大的厨房。
季香荧的胸口、手臂、肩膀上满是深深的豁口,血流了一地,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惨白的双唇徒劳地翕动着,瞳孔已经开始放大,只有身体还随着菜刀的起落在小幅度颤动。
“你在干什么?!”丰乐容大吼一声。
文筠被他吼得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目光很迟钝,好一会儿才聚焦在丰乐容脸上。
接着她缓缓裂开嘴角,就像一个受控的木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尖而细的声音如同用指甲挠黑板般刺耳,她说:“亲爱的,我终于把勾引你的那只狐狸精杀了,她死了,你是不是就愿意回到我身边了?”
“疯子!”丰乐容看着浑身是血的文筠,终于忍不住骂道:“谁他妈是你亲爱的,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杀季香荧!”
“我杀的不是什么荧。”文筠提着菜刀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机械地一步步走向丰乐容:“我杀的是狐狸精呀!”她指着地上已经断气的季香荧,讨好地笑道:“你看,亲爱的,她是狐狸精,她死了,你是不是就会重新爱我了?”
丰乐容被她逼的后退一步:“妈的,疯婆子!”
文筠脸上的笑容顿时像被石膏凝住了,她嘴角依旧上扬着,眼睛里却满是怨愤,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让她沾满血污的脸显得异常扭曲,她尖叫道:“即使她死了你还是不肯继续爱我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你却背叛我?!!”
她越说越激动,重新挥舞起手里的菜刀,像匹发疯的母狼径直朝丰乐容扑去:“那你就去死吧!即使死你也得和我死在一起!!!”
柯栩及时拽了宁子善一把,把他拉到远离战火的地方,莫陌陌躲在他俩身后,津津有味地看着文筠和丰乐容一个追一个躲。
丰乐容有些招架不住疯狂的文筠,朝看吃瓜三人组大喊道:“你们别看了,快来帮我把这个疯婆子控制住啊!”
吃瓜三人组不为所动,丰乐容觉得,如果现在给他们一盘瓜子,三个人可能还会边磕瓜子边对自己的躲避姿势品头论足。
“我们真的不去帮帮他吗?”莫陌陌问。
柯栩似笑非笑道:“别人的家务事,我们外人怎么好插手呢?”
大致是发现他们真的不会来帮自己,丰乐容也不装了,眼底凶光迸现,一把抓住文筠用菜刀砍向自己的手,用力一推,菜刀便被他扭转到文筠脖子上,“唰”地一下,刀锋闪过一道银芒,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文筠的颈动脉,鲜血在压力下陡然喷出一米来高。
文筠不可思议地瞠视着丰乐容,最终如同失去动力的机器般倒了下去。
丰乐容喘着粗气,眼中的杀意还未散去,阴鸷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文筠,抬脚把她手里的菜刀踢开,又在地板上狠狠蹭了蹭脚,鞋底沾上的血在地板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擦痕。
最后他抬头看了剩下三人一眼,眼里流转着不明意义的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厨房。
“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呀。”莫陌陌伸长脖子看着丰乐容背影:“这样感觉更可怕了诶。”
柯栩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看了看地上两具尸体:“晚饭怎么办?”
莫陌陌&宁子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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