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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荔一边为她整理稍后要穿的衣裙,一边义愤填膺得说,“她算是哪门子表小姐?不过是和老夫人沾点亲带点故而已,算起来都表了几表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老夫人喜欢了,打小就养在老夫人跟前,倒是一点也不顾顾姑娘这嫡亲的孙女儿。”
说着说着,红荔又气愤又疑惑道,“上一次她从扬州来,也才十一二岁,偏生心思那样恶毒,在冬日把姑娘推进寒潭,自己也跳了进去,反而诬告姑娘推了她,姑娘病了好几日,您忘了?”
霍水儿干笑了几下,搅动着手里的银耳羹,“哪里是忘了,不过是不太想记这档子事罢了,乍一提起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呢。”
“姑娘心宽,奴婢可就见不得她那副成天算计人的样子。”红荔好像对这位没见面的表小姐意见很大。
听着红荔的叙述,这个十一二岁就知道走经典宫斗剧情的姑娘,恐非善类。
霍水儿咽下最后一口银耳羹,“你去看看紫苏准备好没有。准备好我们就出府。”
总归还没打上照面,多说无益,霍水儿想着,有些疑惑待会儿还是可以问问桂嬷嬷的。
桂嬷嬷住的宅子在京郊,院子里种满了花木,依山傍水,安静清闲,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老妇人围着简单的碎花蓝裙子,身上未着锦缎,只是棉麻衣裙,笑盈盈得将热气腾腾的盘子搁在木桌上,上面码着整齐洁白的桃片糕,“姑娘,你小时候最爱吃嬷嬷做的桃片糕了,快来尝尝嬷嬷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呀。”
老人慈祥的笑脸与现代奶奶的脸重合在一起,霍水儿的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抱住桂嬷嬷,“嬷嬷”
桂嬷嬷摸着她的头,“这么大了,还是喜欢撒娇。”
霍水儿害羞得从桂嬷嬷怀里钻出来,吐吐舌。
桂嬷嬷将桃片糕往她那里推了推,“快,刚出锅的,热乎着呢,尝尝。”
霍水儿搓了搓手,小心得拈了一片桃片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核桃仁带有一点点苦涩,她迫不及待吃了好几片,才止不住得点头,“好吃!好吃!嬷嬷的手艺一点都没变。”
桂嬷嬷心疼得看着她,“多吃点,左相府不是你当家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害,嬷嬷,我这是为了保持身材。”霍水儿心大得说,“长成胖姑娘就不好看了,那可怎么办呐。”
“胖了才好看呢。你这腰身太细了,就像一用力就要掐断了一样。”桂嬷嬷不赞同得说,“红荔,你可得盯着姑娘,每顿不许少吃!她不听就来告给我听!”
红荔笑得眯起了眼睛,“好嘞!我呀,一定好好监督姑娘!”
霍水儿不干了,“红荔你这个叛徒,哼。”
笑闹了一会儿,桂嬷嬷这会儿注意到了屋子里陌生的面孔,“这两个丫头是你新提拔起来的?”
霍水儿招手让白芷和紫苏都离得近些,挨个向桂嬷嬷介绍,“嬷嬷,这个呀是紫苏,医术可好了,心也细,这个是白芷,武艺高强,是个女侠客!“
白芷腼腆得说,“姑娘谬赞了。”紫苏也接道,“伺候姑娘是我们的福气呢。”
桂嬷嬷笑着点点头,“看着就是极好的孩子,有你们照看姑娘,我也安心许多。”
霍水儿突然握住桂嬷嬷的手,“嬷嬷,我想问你一些从前的事。”
桂嬷嬷好像对从前这两个字很敏感,突然就收住了笑容,“红荔,你带紫苏和白芷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有。”
红荔了然退下。
桂嬷嬷反握住霍水儿的手,满眼慈爱,“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父亲今天派人来同我说祖母要带表妹从扬州过来。”霍水儿看着桂嬷嬷满脸的风霜,有些心疼。“嬷嬷,从前祖母为什么不住在京城?”
张氏在的时候,老夫人可以说为了守老宅子呆在扬州,张氏没了,老夫人还待在扬州,这就说不过去了吧,不管自己的嫡亲孙女,反而去养表了几表的姑娘,怎么也说不通。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姑娘,原本我不该议论主子的事,既然你问了,就告诉你吧。”
“那时候相爷和夫人的感情极好,两人琴瑟和鸣,美中不足的就是夫人嫁给相爷多年只得了姑娘一个。老夫人因为这个对夫人是诸般挑剔,生不出儿子,夫人觉得理亏,也不曾回娘家哭诉,就接受老夫人的刁难,好在相爷那个时候很护着夫人,还顶撞了老夫人好几回,坚决不纳妾。老夫人没多久就一气之下去了扬州。”
听到这里,霍水儿有些疑惑,和夫人情深似海的霍相怎么现在是个重欲的人呢?桂嬷嬷察觉到了她疑惑的目光,示意她听下去,“按理说,老夫人走了之后夫人这日子合该越过越红火才是,可是夫人的身体却一日一日得虚弱下去了。”
说到这里,桂嬷嬷的眼里流出了眼泪,“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张太傅还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都是束手无策,夫人最后根本下不了床,瘦得都没了人样,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头发更是掉得厉害,最后张家一出事,夫人就在床上吐血而亡了。”
霍水儿恍惚道,“原来母亲不是因为外祖父家出事才走的,而是早就开始虚弱了?为何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姑娘那个时候还小,夫人每次见你都细细掩藏了虚弱的模样,刻意瞒着你,你又怎么发现得了呢?”桂嬷嬷擦了眼泪,复又道,“老夫人不喜夫人,想来因为这层原因,也不怎么喜欢姑娘。夫人仙逝之后,老夫人几年才回相府一次。大多数时候都是居住在扬州的。”
霍水儿又追问道,“既然父亲如此爱重母亲,为何母亲亡故后,他”现在京城里的人,提起霍罡,早就记不得那个和张氏情深意重的探花郎了,只说他纵情享乐,是个极度好色的人。
“姑娘,相爷为何性情大变,嬷嬷不知道。”桂嬷嬷眼里流露出笃定的神色,“但是嬷嬷肯定,相爷待夫人,都是真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眼底的笑,都是真心的。”
“嬷嬷,当年,到底是谁害你,你可知晓?”
“当年老夫人的镯子丢了,是从嬷嬷的房里找出来的。”桂嬷嬷想起来也觉得可笑,她替先夫人掌管嫁妆,几百万两从手里流动都没有贪念,何况是一个几百两的簪子。可是当年旧主已逝,霍水儿也还小,无人替她做主,她就这样被发配到了庄子上。
桂嬷嬷苦笑道,“姑娘,老夫人当年应该是想要夫人的嫁妆,是相爷做主替姑娘保管的。”
霍水儿此刻已经确定了,老夫人突然从扬州动身来京城,必定来者不善,她喃喃道,“原来当年有这么多的细节。”张氏是在老夫人去扬州之后就体弱的,桂嬷嬷也是被老夫人赶走的,太巧了,不是吗?
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把窗户都吹开了,盘子里的桃片糕已然没有了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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