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玉如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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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了新年,东街上已然洋溢起了春意。桃花儿正冒着骨朵儿，柳枝儿也发了芽。

今儿皇城大喜，各家店铺都未放过这绝好的商机。翠玉轩中挂出了招牌,嫡公主特供玉簪款式。丰乐楼里摆出了样菜,嫡公主亲点过的东坡肉。

新皇登基三年,忙于朝政,新皇唯一的亲妹婚事却生生耽搁了三年。德玉如今年过了十九,皇宫里到底是踹不住这位嫡公主了,皇帝方下旨指了门婚事。

百姓们多行来看热闹，围着东街儿两侧，正等着看驸马迎亲的仪仗。

嫡公主出降，四马车舆由得百余禁军护送，中间簇拥着命妇嬷嬷,还有内务府都尉若干,于东街上一行,浩浩荡荡。

公主在车中端坐，车窗被纱帘遮着,却也能隐约看到公主凤冠华丽,盛装锦衣。既然看不清楚,众人目光便都投向了骑马走在仪仗最前的驸马。

世子爷一身红衣，帽上镶宝珠玉石不胜其数。阳光下，骏马毛色鲜亮,褐中透红,是极其喜庆的。

百姓们各有各的赞,一说世子爷相貌堂堂，温顺谦和。一说公主美丽灵巧。好生让人羡慕。

迎亲队伍回来国公府中，国公杜方泽和老夫人尉氏双双亲迎了出来。杜玉恒先下了马来,与二位长辈拜礼。尉氏正是欣慰，“自家里人，便就免了吧。快去接公主下来，莫将人怠慢了。”

“诶。”杜玉恒应声，一旁嬷嬷便送了玉如意上来。

德玉车中闷了一路，一番雀跃的小心思早就耐不住了，外头车门响，嬷嬷正扬声宣着礼数，“驸马有请公主落舆。”

德玉手中苹果都捉紧了些，借着盖头缝隙，方见得脚下落下来一抹阳光，是车门开了。玉如意送来她眼前，德玉自抬手扶了上去。如意另一端是一只比自己大许多的手掌，手背白皙，温润却能见骨节。她还从未如此细看过他的手。

脸上不觉羞赧，正扶着如意下了马车。又听得府中相迎的嬷嬷丫鬟们细声道着些话来。

“世子爷今日里好俊朗…”

“这是什么话，而我们家世子爷，平日里怎就不俊了？”

红帕底下，德玉抿唇笑了笑。她等了三年的郎君，本就是人中翘楚，俊朗倒是其次了，多是那般温和谦逊才是她喜欢的。

嬷嬷前来引着她，给府上老夫人作礼。临出嫁之前，便听得长卿说过了，府上老夫人慈爱，待人宽厚。来了府上，定也不会让她为难。入了府门，礼数繁琐，果真有些恼人了。

等来真正拜堂完了，德玉方被送回来新房中等着。

国公府里今日客人多，杜玉恒自在外头应付宾客，直到入了夜，客人用过晚膳都散去了，杜玉恒方被嬷嬷领着回来了宝玉斋。

宝玉斋是自皇帝指婚之后，国公府特地为迎接公主入府修葺的。除开一处小池，还有假山水榭藏宝阁，已算是占了国公府中一半儿的地界。如今大周朝中就这么一位嫡公主，下嫁到国公府中，家中上下无人不重视一番。

新房用度，一一也是挑的京城最好的，又有小半家私是德玉的嫁妆，早在纳彩之后，便由得宫中内侍先一步送来了府上，由得桂嬷嬷亲自来了一趟，一早与公主布置好了，方好让德玉嫁过来之时，舒心一些。

杜玉恒不胜酒量，中午用膳之时，便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夜里再宴，便让家丁将酒都换成了白水，与宾客尽心尽宜，可真酒却没喝下几口。此下入来洞房，便也正是精神。

却见得陪同在公主房中的嬷嬷都有四位，婢子们伺候在侧，在外的，更是多了去了。国公府虽也是大户，可老夫人不喜人多，自也节俭。如此多人陪嫁，着实让杜玉恒也新鲜了一番。

嬷嬷婢子们见得驸马进来，忙要来伺候宽衣。杜玉恒推却了去，这些事情自幼都是他自己打理，并非府中无人能做，而是家教如此，便就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桂嬷嬷见得如此，忙笑着，“驸马该是不惯，慢慢来便好了。奴婢们先侍奉公主与驸马用合衾酒吧。”杜嬷嬷说着，瞧了瞧世子爷的脸色，没见得难色，方让人送了秤杆儿来。“驸马，该先挑喜帕。”

杜玉恒接来，方寻去了新床边上，依着嬷嬷指点，撩开红帕来。

却见里头一张精致面庞，早退去了稚嫩，红唇如血，肤色如玉。一双杏眼含情如水，鼻尖儿娇俏，却是噘着嘴的。杜玉恒见着那副小模样，不觉想笑，“公主，怎的不高兴？”

德玉长长叹了一声，“若让你来这般坐着整日，你高兴不高兴？”她说完了，自起身来活动活动，转了转脖子，又拧了拧肩膀。

桂嬷嬷忙来扶着，小心提醒，“公主，驸马面前，给得持着几分仪态…”

德玉这才收敛来几分，双手合掌拢进袖子里，“驸马，我们喝合衾酒吧。”

杜嬷嬷忙让旁人来伺候。二人举着酒杯，听着嬷嬷们说着吉祥话，方将这杯酒饮尽了。嬷嬷便来与公主卸了隆重的头饰和妆容，换上一身粉色睡袍，德玉方得了一身轻松。却发觉着自己好似整日没怎么吃食，落坐在桌旁，用起菜肴来。

杜玉恒见她多是小口吃着，端着公主的仪态，却也不难看出：公主饿了。他自也陪着一旁，起了筷子，与她夹了些肉菜。一旁的婢子嬷嬷已经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屋子里便剩下来两人。

德玉腹饱，放了筷子，这才有功夫打量着自家郎君。早晨入府的时候，便听人说世子爷今日好看，眼下借着烛火，果真是好看的。那眉眼英俊，鼻梁工整。德玉笑了笑，“我母后说过，男子唇齿工整，是温厚之相。”她一早准备好的夸人的话，以免二人新房之中无话可说，容易尴尬。可说着说着，耳尖儿便不自觉地红了，原夸一夸他，也会这般让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