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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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王一身白衣,额间的碎发稍显凌乱，在并不算亮堂的寝间里，宛若游魂,彩阁嗔怨道：“半夜三更的,你想吓死人么！”

见彩阁安然无恙且声音清脆,颍川王收敛面上的焦虑之色,他松了口气道：“有侍卫入宫同三哥说东宫出了事,三哥一时走不开,便差人让我过来看看，那般火急火燎的,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

彩阁替郝宝珠掖了下被角,她心里难受得很,自责和感激都是有的：“若不是有宝珠,此刻躺在这里不省人事的人，就该是我了。”

颍川王瞥到郝宝珠脖子上包扎的地方,颇为震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眉头紧蹙，仔细打量彩阁身上是否有不妥之处：“有人要杀你？”

彩阁茫然地摇了摇头，尚不能确定是杀还是伤：“杀我有很多种法子和机会，没必要选在东宫里下手。”

“侍卫可曾认真地去到各间寝殿里搜查刺客？”发生这样的事，想必将她给吓坏了，颍川王靠近她,不太懂得安慰人，“宜春殿外四周全是侍卫，现在很安全，你莫要害怕。”

原先真不觉得,此时回想确实令人后怕，如果先进到耳房里的是她，便不知有无郝宝珠这般运气能够活命。彩阁眼眸里的光影在闪动，她仓皇道：“我不明白，为何总有人想要对付我，就因为我以后能嫁给太子么？他们有没有想过，即便我死了，也会有旁人替代我，怎么都不会轮到他们所期望的人。”

颍川王很想轻抚她微微颤抖的肩，幸而忍住那份冲动：“你现在并非是一个人，有人伤害你，不外乎是想让三哥惊慌失措罢了。”

彩阁知晓宫廷争斗从来都不会间断，颍川王自幼无母便是最好的依据，她惆怅道：“不知姑母当年来长安时，可曾同样遇到过这些危险。”

“于父皇心里，宸惠皇后是最重要的人，任谁都会拼尽全力，去护及心爱人的周全。”颍川王试图宽慰她，“你人已在长安，便不要再去过问往事，你要学会向前看，以后能够陪在三哥身边的，只能是你。”

——若是我不愿意呢。这句话哽在彩阁喉头，说不出口，知晓他也有伤在身，这般奔波总归不利于身体恢复，她问：“你待会儿要回长乐宫么？”

驱马追赶彩阁跑出长安城的那晚，颍川王暗自决定不再回麟趾殿居主，皇城那么大，府邸众多，只消向皇帝启奏一声，随便在哪处宅院挂块牌匾，就能成为他的王府，可若此时让他说出来，竟有些难以启齿，便道：“今晚我会留在东宫，去尚谦那里挤挤也是可以的。”

一提到蔺尚谦，彩阁自认为不能对其掉以轻心：“太子为何那般信任蔺詹事，就因为他曾经舍命救过太子？”

颍川王惊讶道：“能够舍命相救的情分，还不足以让人信任的么？”

彩阁说人是会变的：“今日他能够为太子出生入死，怎知来日不会为旁人典生卖命？”

颍川王非常笃定地说：“尚谦他不会背叛三哥的。”

“凡事从来没有绝对！”彩阁的样子很是认真，她皱眉严肃道，“亲兄弟还有反目成仇的时候，更何况是他？”她想了想，打算举个例子，“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以后太子娶了元姝……”她忽然被自己的假设给难到了，若是太子真心宠爱蔺元姝，蔺尚谦又何必倒戈相向，她顿了顿才说，“婚后太子对元姝不好，蔺尚谦会不会为了自家妹子，从而向太子发难？”

颍川王像看病患一样看着彩阁，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咱们换位思考一番，如果三哥娶了你以后，又纳元姝为妾，你的兄长会想着对抗三哥么？”他自问自答道，“应该是不会的，但凡尊重三常五纲，便不可能同三哥为敌。”他又将问题架设于徐皇后身上，“眼下母后将将薨逝，父皇不一定会下旨大肆操办丧事，如此说来，兵部尚书也会有逆反之心了？”

彩阁轻嗤一声：“我还巴不得他有忤逆的举动。”

颍川王忍不住拿手指戳她的脑门，问她是不是魔怔了：“越发会胡诌。”

如今的局势已经如此，再乱也不会乱到哪处去，彩阁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信不信，徐尚书那边仍旧会拥护晋王。”

颍川王从未想过彩阁会过问朝堂纷争：“只要有你在，三哥的位置永不会被撼动。”随后他抿唇提醒她道，“这话你同我说说便也罢了——妃嫔不得干政，你以后是三哥的人，自然也不能干预朝政，这是忌讳，被父皇听到了不好。”

彩阁叹气说知晓了：“我以为，我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

颍川王并不愿指摘彩阁的不是，便当他提前的告知，免得她以后说错话，惹祸上身：“那是你以为，女子相夫教子便可，朝堂纷争向来都是男人们的事。”

彩阁暗自腹诽，太子也曾表达过类似这样的主张，男尊女卑，亘古不变，她哪敢有意见，却忍不住嘟囔：“我在凉州自由惯了，怕是以后受不了长安拘束又乏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