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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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凌川停在原地,没有再动,他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字,耳边传来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元媛跑上去半截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落在下面了,等她再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傅凌川背对着她,微低着头,视线似乎就落在她的包上。
元媛纳闷了一会儿,然后瞪大眼睛。
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昨天拿到协议书以后,就塞进了包里,昨晚回来只想着查起风了餐厅的资料,就没再把包打开过,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她自始至终,都没再看过那份协议书,也没拿出去过。
元媛总说自己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傅凌川说这件事,这么一看,今天应该就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停顿了片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傅凌川能感觉到有人正在一点点的靠近自己,站在傅凌川身后,元媛清澈的声音打破了空旷的沉默,“既然你看到了,那咱们就谈一谈?”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元媛都以为傅凌川其实没听到她的话的时候,他终于动了一下,他把叠好的大衣重新放到沙发上,然后当着元媛的面,打开了她的包,将里面的协议书拿出来,展平之后,这份协议书看着更加正规了,傅凌川垂着眼睛,不去看元媛,“你要跟我离婚?”
元媛张了张口,她突然觉得两人都站着,不适合心平气和的谈事情,于是,她软和了声音,“先坐下,坐下再说。”
坐下以后,两人的视线就持平了,作为先提离婚的一方,元媛觉得自己应该放低姿态,摆出一个谦虚公正的态度。
“没错,我想离婚,刚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你看,咱们两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结婚也是为了利益,三年前,你在你家集团里没有支持率,所以才需要和我结婚站稳脚跟,现在都过去三年了,已经没人敢再质疑你了,那你说说,咱俩的婚姻,是不是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傅凌川仍然垂着头,捏着协议书的手指隐隐有些泛白。
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原来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想着怎么离开自己了。
“别用我当挡箭牌。”
这句话有点冲,傅凌川刚说出来,元媛就愣了愣,因为除了刚醒来时傅凌川对自己发过火,后来的半个月时间,他就再也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了。
傅凌川撩起眼皮,眼神没什么温度,“假意站在我的立场上,劝我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是你的谈判对象,别用这一招对付我。”
元媛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她确实下意识的就用了这一招,目的是撇清自己,同时更好的劝服对方,这是元媛的老毛病了,她总是本能般的衡量别人,然后想尽办法让自己占据主导地位。
顿了顿,元媛决定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会改正。总之,我这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想别的事情,什么男人、什么好友,我都不想再去想了,现在我就一个目标,就是完成爷爷给的任务,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当初会跟你结婚,一是那时候我有喜欢的人,可他不喜欢我,所以我觉得,嫁谁都一样,二是我想借着跟你结婚的机会,远离我那个乱糟糟的家庭。可现在三年过去,我已经没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发现,即使不跟你结婚,我也能远离家庭,那我为什么还要被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束缚住呢?”
元媛说的诚恳又有条理,连她自己都觉得说的太好了,可傅凌川听了,只送给她两个字,“撒谎。”
元媛:“……”
“这不是你心里想的理由。”
傅凌川冷冰冰的看着元媛,把她看的如芒在背,仿佛自己被一条报复心极强的毒蛇盯住,“给我说实话。”
“……我不喜欢你。”
迫于无形的压力,元媛脑子一空,想也不想,就把实话说了。
说完以后,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相比于傅凌川只是微微愣住,元媛的表情就精彩多了,一会儿后悔、一会儿憋屈、一会儿懊恼,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傅凌川用气场镇住,细数一下的话,这好像是……第三次了。
抿唇半天,元媛决定破罐破摔,反正伤人的话已经说出去了。
“这就是实话,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也许你觉得结婚不一定必须互相喜欢,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行了,可我不这么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要是没有,那我宁愿一直单着。”
傅凌川望着元媛,冰冷的目光正在逐渐回暖。
最开始发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他愤怒、无助到了极点,可现在冷静了,慢慢的,他就能想到很多刚刚被他忽略掉的细节。
比如,假如元媛真的想把这份协议书给他,那就不会这么简单粗暴的把协议书揉巴成这个德行塞进包里。
还有,对元媛来说,她刚醒来没多久,以往她从没醒过那么长的时间,傅凌川之前一直在怀疑主人格可能出了什么事,毕竟那天她还自杀了。以前元媛醒过来,什么都不敢做,哪怕想吃一碗蛋炒饭,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别人看到,可这一次,她坦然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如果说以前偷偷摸摸是为了不让主人格发现她的存在,那这一次,她已经不怕主人格发现了。
有两种可能,一是主人格已经发现了她,这点可能性太低,傅凌川认识主人格,知道主人格的性格,她肯定不会乖乖把身体控制权让出去,而元媛又一直那么维护主人格,两人争抢、打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二就是……主人格消失了,元媛变成了身体的新主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一醒来就忙着处理主人格留下的烂摊子,有毒闺蜜全部断交,虚伪家人全部扯掉他们的面具,她雷厉风行的割掉主人格存留下来的一个个毒瘤,抛弃主人格的所有人际关系。智商只要大于一只哈士奇,就能知道她这是要抛弃过往、走向新生活了,那么作为主人格遗留下来的联姻老公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也应该是被抛弃的一员。
当然,这些都是傅凌川自己的猜测,具体情况如何,他还要多观察观察,医生说过,人格分裂是一种很复杂的病症,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轻举妄动的话,很可能会引来不可估量的反向后果。
不管怎么样,不知者无罪,虽然元媛刚才说的话相当扎心,但孤独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傅总云淡风轻的一摆手,表示那都不叫事儿。
……
傅凌川沉默了好长时间,元媛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自己叽里呱啦说了那么多,对方一个屁都不放,她总感觉不太爽。
又等了几秒,元媛决定催催他,“我知道离婚不是件简单的事,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正好最近我会很忙,你……”
还没说完,傅凌川摇了摇头。
元媛顿住,皱起眉头,傅凌川平静的望着她,“对不起,我还不想离婚。”
意料之外的答案,元媛抿了抿唇,“为什么?”
即使直到现在相处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傅凌川也知道,跟元媛这种女人谈感情,百分之百会谈崩,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警惕心,让她放弃商量、直接上法院,想让她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讲道理、把她绕进去。
刚还义正言辞让元媛别拿招数对付他的傅凌川,转眼就用起了自己的招数。
果然不是一般的狗。
……
“你知道品宴集团这三年市值蒸发了多少吗?”
元媛心里有个大概数字,但她没说,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傅凌川。
“我知道你清楚,这些天你一直在看集团历年的大数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还想告诉你,假如咱们两个没有结婚,两家集团没有合作的话,品宴蒸发的市值就会再加一个零。”
和傅家不一样,元家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两家都是老品牌,可傅凌川带着傅家找到了转型的道路,元家仍然止步不前。傅凌川说的话一点都不大,甚至很客观,要不是两家有姻亲关系,傅家把很多合作机会、新技术都给了元家,元家没落的速度肯定会成倍增长。
这个问题元媛也想过,但那时候她觉得,元家本身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没必要为了元家继续牺牲,现在听着傅凌川的口风,元媛好像隐隐约约明白傅凌川为什么要提这个了。
“这是我为品宴做的,我从没有要求过品宴给我同样价值的回报,因为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需要的都只是一个稳定的家庭形象,让集团里的董事们放心。你想想,假如我在才二十七岁的时候,才结婚三年的时候就离婚,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会对集团和我本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元媛盯着他看了半天,“那你想怎么办,我不可能永远都不离婚。”
这就是听进去的意思了,傅凌川放下心,语速稍微快了一些,“给我两年时间。”
元媛立刻瞪大眼睛,“两年?!”
傅凌川:“……那就一年。”
管他几年,反正这就是缓兵之计,只要能把元媛拖住就行,一年的时间,足够他观察清楚元媛身体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元媛还是很纠结,傅凌川说的确实有道理,可那是元家和他的协议,又不是自己欠下的人情债,干嘛要自己还。
心里的算盘又开始工作,元媛微微眯眼,“我帮你稳固地位和形象,那你能帮我什么?我说的是我,不是品宴。”
听到这个问题,傅凌川挑了挑眉,“等你完成这个半年的任务,顺利回到品宴,作为回报,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帮你成为品宴的主人。”
元媛:“……”
她可耻的心动了。
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年,元媛觉得自己都愿意答应!
她就是这么一个市侩的女人!
傅凌川可是品宴的股东,而且是排名第三的大股东,有他支持,元媛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计划赶不上变化,元媛突然有种连老天都想帮她拿到整个集团的错觉,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超出她的预期,让她向着集团继承人的方向努力?
心里高兴的不行,但脸上还是得矜持,于是,元媛矜持的笑了一下,坐姿变得更加优雅,“好的,那就一年时间,合作愉快。”
说完最后一个字,元媛一时没忍住,笑着笑着就咧开了嘴。
……
傅凌川失笑,伸出手,象征性的和元媛握了一下。
原本以为和自己喜欢的人公事公办的谈条件是件很糟心的事情,但意外的,傅凌川心情还不错,最开始的时候,傅凌川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愉悦,毕竟元媛可是想离开他的。
等晚上,躺在床上,灯已经关掉,黑暗中,傅凌川突然睁开眼。
他想明白了。
因为……这是元媛第一次答应了他,会留在他身边。
虽然只有一年,但这真的是第一次,元媛明确的对他做出保证,而且规定了期限。
翻了个身,傅凌川发现自己还是毫无睡意,安静一会儿,他坐起来,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喂?”
傅凌川清冷道:“出来喝一杯。”
“怎么了?”
“我老婆要和我离婚。”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然后,对方爽快的挂了电话。
傅凌川:“……”
郑修贤只想着报自己昨晚上被挂电话的仇,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傅凌川刚刚用的称谓是我老婆,目瞪口呆的拨回去,那边隔了几声才接起来,听到接通,他立刻劈头盖脸的问过去,“你老婆?!你老婆?!——”
……
二十分钟后,两个为情所困的男人在一家会所碰了头。
上半个月,郑修贤一直都在国外出差,好不容易回国了,又遭到前妻欣然参加相亲宴的会心一击,不想再听到任何会让自己痛心疾首的消息,于是,郑修贤把家里的wifi关了,手机的数据网也关了,自欺欺人的冒充山顶洞人。
这么一来,郑修贤完全不清楚元媛自杀的事情,更不清楚自己的发小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十几天。
觥筹交错之间,郑修贤听傅凌川言简意赅的概括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现在的嘴里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消化了好长时间,郑修贤才艰难的说道:“也就是说……她醒了。”
傅凌川点点头。
元媛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事实是,不止有,而且还有三个。
一个傅凌川,一个心理医生,还有一个郑修贤。
傅凌川和郑修贤关系太好,虽然后者不着调,但在大事上还是很有分寸的,他是唯一知道傅凌川秘密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傅凌川为什么要娶元媛的人。
一句她醒了,足以说明很多问题,郑修贤喝了口酒压压惊,过了好几秒,他才问道:“那她知道你……”
郑修贤没有说完,傅凌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摇摇头,“不能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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