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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王荣武这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与普通的知青不一样,在如今这个出生为王的年代,他们是鄙视链的最底层。
王荣武前几年回去乡下老家,就亲眼目睹过这些人是如何被欺负的——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公分,住最破的房子,有事没事就会被打一顿,最可怕的是就算死了也没什么人在乎。
他就算死也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于是拼命挣扎,力气大的差点让警察脱手。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不想下乡就去农场!”警察才不惯着他。
王荣武顿时歇了火,跟农场相比,当知青都算是享福了。
他耸着脑袋,被压着往回走。
有路过的小孩看到这一幕,一顿呼朋引伴,叫来许多人来围观。
这群小孩之前多少都被他吓过,现在看他倒霉都开心的很,有几个胆子大还在后面喊:“王荣武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黄鹤楼……”
王荣武气得要命,扭头冲他们怒喝:“滚!”
“你横什么?”边上的警察压住他的肩膀。
王荣武疼得啊了一声,刚刚被吓到的小孩们立马开始欢呼:“哦哦哦,王荣武被人打了!”
小畜生!
王荣武在心中暗骂。
王家的房子是家属院里最大的,三室一厅有九十多平米,是锅炉厂的独一份。
王仲坤被抓之后,锅炉厂曾经想要收回房子,但因为王荣武拿刀威胁,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警察带着王荣武回家,松开捆着他拇指的细绳:“你去收拾下行李。”
王荣武沉默地往房间里去,后面跟上来两个警察。
他住的是主卧,房间比有些人家一户都要大,里面家具齐全,桌上还摆着一台崭新的收音机。
王荣武打开三合柜,磨磨蹭蹭取出衣服。
那些衣服也都新的很,光是裤子就有五六件。
跟进来的两个警察看了心里咋舌,对于王仲坤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这种体制内的蛀虫,就应该早点枪毙了!
因为厌恶,警察们对王荣武的态度又变差了许多,没多久就等得不耐烦。
“你好了没?”
“我总得把东西带齐了。”
王荣武停下动作,眼睛扫过四周:“你们要是急的话可以出去等我,或者听一会广播。”
他指向收音机,问:“要不我给你们开?”
“别废话了,快点收拾。”
警察面无表情:“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王荣坤苦笑:“我能弄出什么动作?”
他放下衣服,又要把床上的棉被包起来。
床紧挨着窗户,王荣武爬上床摆弄了一下,突然起身一把拉开窗户就要跑。
他半个身子刚探出窗外,就被人一把拉住。
抓住他的警察使力将他拽回来,先踹了一脚:“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安分。”
“行了,先把他带回去吧。”边上的警察说:“还有其他任务,别磨蹭了。”
“行。”抓着王荣武地点警察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给你时间收拾你非不干,既然这样就什么都别带了。”
“不不,你们弄错了!我刚刚是掉出去了。”
王荣武大喊:“你们让我把东西收拾了!”
两人压着王荣武出门,在外面等候的人听见结果并不惊讶:“那就走吧。”
这批要被送下乡的人多,一家家去通知也要几天时间。
王荣武这两天就被关在派出所,行动都受到限制。
他的精神压力极大,每时每刻都在想为什么是他这么倒霉?明明王家不止他一个,凭什么其他人都没事?
王荣武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就算要下乡,也应该大家一起去才对。
于是他抓住送饭的时机跟人反应:“你们怎么没把我妈还有我老婆带来?”
送饭的警察看着他的表情一言难尽,过了会说:“你妈已经与王仲坤离婚了。”
王荣武愣了愣,随后暴怒,抬脚踹了下墙面:“艹!”
警察喝止他:“安静点!”
他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不欲多呆,放了饭就要离开。
“等等!”王荣武叫住他:“我妈离了婚,那不是还有我老婆?你们把我老婆抓来,我要跟她一起下乡。”
“……”
“怎么?我是贪污犯的儿子要被重新教育,她还是贪污犯的儿媳呢。”王荣武嗤笑一声:“不光如此,我跟你说,她还跟亲妹妹抢男人,就是个贱货!”
他舔了舔嘴角,正要继续描述林芳放荡的姿态,就见警察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回来!你别走!”王荣武大喊:“我还没说完!”
王荣武虽然无耻,但他说的话也有道理,林芳作为他的老婆,确实可以算得上王家的一份子。
派出所的人商量了下,下午又派了个人去找林芳。
林芳前几天已经从医院出来了,如今就住在娘家休养。
得知王荣武竟然主动让人来抓林芳,林母感觉脑袋都气晕了。
“警察同志,你可不能抓我女儿啊。”林母哭诉道:“那个王荣武不是人,前段时间还生生把我闺女打流产,我那可怜的小外孙,都有人形了!”
来林家的警察听到这事,又看到林芳虚弱的姿态,心中微微动容。
“按道理来说你女儿现在是王家人……”
林母道:“那就离婚!”
王荣武被抓,还要被送下乡,他这一辈子也能看到头了。
他被限制了行动能力,对于林母的威慑力也大大降低,使她能坚定的站在女儿这一边。
“警察同志,我们要离婚!”
离婚需要夫妻双方同意,林芳还在做小月子,所以林母是一个人去派出所的。
王荣武被拷在椅子上跟她会面,林母试图好言相劝:“我家芳芳被你打成那样,现在还下不来床,你要是有良心就跟她离婚吧。”
“想离婚?”王荣武问。
见林母点头,他舔了舔嘴角,露出个扭曲的笑容:“我告诉你,没门!林芳她跟我结婚了就是我的人,我去哪她就得去哪!她就是死也得给我死乡下!”
林母耸然一惊,身上发冷:“你怎么能这样?你是畜生吗?!”
王荣武反唇相讥:“我是畜生,你是老贱货,你女儿是小贱货。”
林母气血上涌,脑袋一阵昏沉,差点一头栽倒在递上。
与王荣武的谈判不欢而散,这人如今就是个滚刀肉,多说两句她能折寿十年。
林母捂着胸口回到家,一把推开房门,对着床上的林芳发脾气:“你怎么找了那么个烂人!”
林芳瞥了她一眼,回道:“我结婚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
“你!”林母无言以对,恼羞成怒:“你现在本事大了是吧?有本事别住家里,给我滚出去!”
林芳胸膛起伏,呼吸粗重。
她盯着天花板,半响才平复下来,放软了声音说:“对不起妈,我心里有点难受。”
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儿,林母看她如今的模样也心疼,心里的气消下去:“没事,妈在呢。”
她走到床边要去抱林芳,摸着女儿清瘦的身体,又开始掉眼泪:“那个王荣武不愿意跟你离婚,这可怎么办啊?”
林芳靠在她肩膀上,面无表情。
“我不下乡。”
“妈也不会让你下乡的。”
以林芳如今的身体情况,下乡是真可能没命。
“但是这婚……”
林芳说:“可以上法院起诉。”
“法院?!”
对于林母这种小老百姓来说,派出所都是陌生的地方,更别说法院了。
她的观念里从来没有去法院打官司这一选项。
“这能行吗?”
“总得试试。不然我就得跟着王荣武下乡,早晚一天会被他弄死,到时候您不会愧疚吗?”
林母觉得女儿的话听着心里有点不舒服,又说不清是什么地方不对。
“行,我知道了,我改天去问问怎么去打官司。”
“你现在就去问!”林芳扭头,眼睛很亮:“不然过两天人开始送走就迟了!”
“行吧,我现在就去。”
林母唉了一声:“你现在这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如今上法院的人少,林母问了好多人才差不多问出来一点。
得知起诉的流程,林母觉得这个办法不行。
“都说去打官司要等老长时间,短时间办不成。”
林芳感到失望。
林母也唉声叹气:“早知道咱们早点离婚的。”
要是在王荣武要被遣送下乡之前说,他大概率是会同意的,可惜当时林母害怕他打人。
她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把责任都归到丈夫身上:“都怪你爸,我说去找王荣坤他就知道往后拖!”
林芳没有理她,如今谈论怪谁的问题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解除她与王荣武的婚姻关系,免受王家的连累。
要是王荣武死了就好了。
林芳痴痴的想,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什么?”
“现在不告诉你。”林芳不相信她:“妈你去做饭吧,我饿了。”
“行吧,那你睡一会,也别多想了。”
林芳嗯了一声,等林母一走,就撑着身体下床,取来纸和笔。
她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一封实名举报信,写完随手揣在口袋里出门。
林母刚做好饭,吉安到林芳唉了一声:“你怎么下楼了?”
“我都趟那么久了,出来下也没事。”林芳说:“我下去转一圈。”
“这时候去干嘛?”
林母追着问,但没听到回答,林芳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林芳刚经历过流产大出血,身体特别虚弱,从楼上下来这么一点距离都让她累的气喘吁吁。
她扶着墙休息了一会,裹紧身上的衣服,低着头往派出所赶。
最近的派出所离锅炉厂只有五百米,林芳走的时候停了好多次,才终于挪到地方。
到派出所的时候,林芳脸色煞白,额头冒出虚汗,看起来奄奄一息。
“同志,你怎么了?”有人看到林芳,连忙把她扶进来:“你是要去医院吗?”
林芳抓着他的手腕摇摇头:“我……我就来这,我是来……来举报的。”
一听到举报两个字,对方顿时重视起来。
“你要举报什么?”
林芳缓缓从口袋里取出纸,交给眼前的人。
举报信也就几行字,很快就看完了。
这上面的内容可不得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林芳用尽力气高声说:“那些日记本就藏在……藏在他床板下面,上面全是□□的内容。”
对于这种举报,派出所都要严肃对待,很快就叫了人要去王家搜查。
没了蛮横的王荣武,秦关琼一个人根本守不住这套大房子,当天就被赶了出去。
警察们找人要了钥匙,打开王家的大门。
屋子里像是被抢劫了一般,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都这样了还能找到笔记本吗?”
“先找找吧。”
两个警察商量着,搬了把椅子让支撑不住的林芳休息,随后走到王荣武的房间,把他的床板抬起来。
下面果然有个塞着笔记本的格子!
取出来一看,里面的内容果然充斥着□□思想,这还得了!
“走,回去提审王荣武!”
领头的警察一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王家的动静吸引了一些人的关注,他们一走锅炉厂就谈论起来。
“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谁知道啊,不会是王家又出什么事了吧。”
有人眼见发现了林芳:“那不是王荣武老婆吗,怎么也来了?”
林芳作为举报人要做笔录,所以跟着警察一起回去。
来回折腾几趟,她一点力气都没了,回去的时候几乎是被两个人给架着走的。
回到派出所,王荣武被拉出来提审,而林芳就在隔壁房间做笔录。
“对,是他写的。”
“他经常听对岸的广播,很想去那边生活。”
“日记是因为他把我打我,我躲到床底下发现的。”
林芳低着头拨开头发:“这块就是当时被打留下来的疤。”
笔录做完,林芳就可以先回去了。
临走之前,她期待着问:“王荣武会被怎么判?”
“这个不归我们管。”警察告诉她:“想知道回去等消息就行。”
“好的。”林芳扬起一抹虚弱的笑:“我相信你们。”
.
有日记这个证据在,王荣武根本没办法狡辩,很快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
这案子一点不复杂,流程走的飞快,很快他就以□□罪被判处死刑。
林念在家听到消息时着实愣了好一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想倒回去确认下,但收音机却没有回放功能,也没坚持打听。
就算真的是王荣武,与她的关系也不大。
进入十一月,温度下降飞快,前阵子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弄得屋子里的都潮乎乎的。
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晴好的天气,林念就准备把该晒的东西全都拿出去晒晒,晒完衣服被子,她搬了把凳子坐院子里,开始打毛衣。
衣服是给李伯诚打的,用的是夏天买的那两斤半的毛线。
她之前从没打过,怕糟蹋了好毛线,平时工作也忙,一件毛衣断断续续打了两个月才差不多完工。
林念打完最后一个袖子,收线挂起来检查了一番。
毛衣就是简单的平针,衣领稍稍有些高,可以翻下来。
纯羊毛的衣服弹性很大,林念拉了拉,手塞进去感受了一番,是很暖和的。
羊毛衫这时候穿正合适,怕路上耽误时间,林念特地加钱选了快一点送到,寄一件包裹就用掉了她小半个月的工资。
包裹一周后被送到部队,依旧是警卫员接收。
他瞄了眼地址就知道寄东西的人是谁,这几个月都收到好多次了。
“团长,有你的包裹。”
警卫员把东西交给他,在李伯诚拆包裹的时候问:“是嫂子寄来的吗?”
李伯诚听到这声嫂子心里就舒坦:“当然是她。”
包裹拆开,里面的毛衣露出来,李伯诚双手拿起来,不顾严寒的天气,直接把外面的棉服脱下来,换上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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