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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6日
再难的天灾,众志成城牢筑成疫情防控墙,日渐成效。
新冠肺炎疫情的确诊数字每日攀升,治愈病例同样逐步增长。居家令下,社会秩序在线上办公之间,道路交通,城市解封之中逐步恢复。
滩城解封,咸楼的夜空渐渐不再灯火阑珊。
一眼望去,至少回来了一半住户。
那户每天定时打骂孩子的,有人在群里吐槽了。最后原来是孩子上网课,每天到那个时间做小测都不及格。
烟火气的复苏弥补了滩城夜间时常见不到星空的黯淡。滩城气候昼夜不一,白天晴空万里,夜间轻云薄雾从海面升腾而起,用肉眼难辨星辰。
滩城老人会说,那是滩城的星星都掉进海里,变成滩涂上的盐堆咯。
天上星星,地上盐堆。
离了十万八千里远。
有人双双对对如胶似漆。
有人孤孤零零形只影单。
贺永安眉头快能夹死苍蝇,随便拨了个电视台,低沉又枯燥,哪里盖得过隔壁声音。
声音传到他这儿已经很细弱了,但偏偏像一根头发丝,不停在他耳道里挠动,在他耳膜上翩翩起舞,传递那份毫不隐忍的快活之意。
贺永安忍无可忍,骂了好几句操,咣地一脚格外不爽踢翻了旁边一个纸皮箱。
纸皮箱不堪一击,中间穿了个洞又起起落落弄出来些响动,掩盖住了隔壁没完没了的声音。
很快,尘埃落定,隔壁细细碎碎的声音又响起来。
贺永安闭了闭眼睛。
他第一回体会到原来这种声音也能令人窒息,平白生出一种破坏欲,恨不得把这墙砸了把对面的狗男女活埋起来。
林春芳这女人,可真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的□□。他倒是挺想问问她的,有这么爽吗,至于叫唤成这样。
贺永安揣上烟盒出门躲一躲,临出门前自嘲一笑。
他倒是该好好听听,林春芳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怎么风骚的。
换回拖鞋趿拉去阳台上自虐,贺永安抽着烟荤素不忌地品味起来。
一墙之隔,人家是合法夫妻,履行义务。
就算活得粗糙,心脏又不是钢铸的,月下声声慢对他实在残忍。
贺永安后悔起来,那时候知道她有老公怎么就没管住自己下半身。林春芳还说他又不吃亏,他倒想掏出来心脏看看如何能这般难受。
烟雾散开,贺永安逼自己放平心态。回想起以前,跑长途路上住的脏破小宾馆,隔音差得令人磨牙。
他早就习以为常,难受了就顺着隔壁房间的声音自我纾解。
偶尔跟跑车搭档挤一屋,俩人还能对速度长度吐槽评论,等声音歇了就去敲墙壁,幸灾乐祸骂人家软脚虾。
被女人嘲讽也就够了,再碰上被陌生人嘲讽,被隔墙羞辱的男人往往搂不住火,穿着裤衩就出来打架。一开门跟屋里俩体格不错的大男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只好自认倒霉。
跑车的这俩笑得岔气,算是一穷二白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子。
贺永安强行想笑,呛了一口烟雾。
笑不出声。
**
吴康体力一点不比贺永安差,恍恍惚惚之间,林春芳一度很害怕自己不慎喊出贺永安名字。
事实发现她很适合搞偷腥,漆黑的卧室里,房顶没有摇摇欲坠的星辰,她一口一个老公待吴康专心致志。
林春芳疑心她过于水性杨花,搂着快两个月没见的吴康,陌生感油然而生,别样刺激。
吴康是不觉得她陌生的,自家老婆还跟以前一样声娇体软,惹得人气血躁动,恨不得一口气交完一年公粮。
后来隔壁搞起来摇滚,打扰了俩人性致。
林春芳扯他,“算了吧,你刚回来别搞太累。”
林春芳不动声色把手机静音,又反扣至背面。
贺永安突然敲架子鼓,大概是嫌她吵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打电话来呢。
女人的路给谁开,此时此刻便是心系谁。
夫妻夜话里总是温情脉脉的。
吴康慢慢说他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后来跟工友们挤人亲戚家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斗地主。半夜此起彼伏的哀嚎没办法出去上钟,攒了一年钱就想舒服舒服。
看吴康老神在在,都说他装逼。有知情的说了,吴康的老婆长得好看,对他又看得紧,以前他去哪儿打工都要带上老婆的。
一片嘘声,幸灾乐祸问吴康这回怎么不带着老婆了。
男人也有嘴里含柠檬的,酸得掉牙,“老婆长这么好看小心看不住。”
这话,吴康很熟悉。
和林春芳结婚时候,工友们就在说这话了。
做电工的人都是异地恋,满嘴问候别人是不是被戴了帽子。工友们不乏结婚早的,娶的都是老家村妇,早早播种生娃,一年到头回去一两次。偶尔舍得去宾馆找个女人,老婆来看望却在工棚里帘子一拉。
没把老婆好好当女人。
吴康继续说起来漫长的两次隔离。
那是离武汉最近的市,每日听闻流水线一样的死亡线。上个被拉走的老人就没抗住。
吴康握着她的手,心有余悸,“老婆,隔离那段时间我每天做噩梦,生怕下一个被救护车拉走的就是我。”
“差一点就以为要见不到你了。”
林春芳发愣。
吴康叹气,“我想我要是得了肺炎,你该怎么办。肯定要哭瞎了,我们那套房子还有房贷要还。”
他说,“我想我就不治病了,能靠抵抗力抗就过去了,抗不过去别花那个冤枉钱。”
林春芳捏他,“瞎说什么呢。”
吴康笑了笑,“好,不说了。”
林春芳问他,“你想我吗?”
他想了想,“我最怕的时候,一闭眼就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哦,”林春芳有点糗,“我以为是我哥房间嘛。”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林春芳疑惑,“嗯?”
这话,吴康之前没跟她说过。
或许是疫情分别令他后怕,两人说话愈发缱绻胶着。
吴康笑了笑,“是那天中午,在工地门口你找你哥,我就看见你了。老婆,你真好看。我还在想是谁走了狗屎运娶天仙老婆,没想到走狗屎运的是我。”
烈日顶头她来工地找人,一双腿白得刺眼,是找他同住一间出租屋的工友。
他们工种不同几乎无交流,只知道他叫林仔。
吴康下工回出租屋,一开门就看见林春芳穿个齐腿根儿的短裤坐他床上。
粉白的脚趾勾着他那双人字拖直晃悠,她歪头擦湿漉漉的头发,水顺着锁骨流下来,洇湿了对她而言过于宽松t恤。
还是他的t恤。
原来是林春芳进了屋左右不分,错把他房间当成她哥的。
再后来,没等她到年龄,就提前在县城里摆了酒。
吴康尽量接长期的工程,好带着林春芳走,下工了就去她工作的发廊接她。两人一起背井离乡务工,关起门来却是温馨世界。
追忆过去太静美。
吴康说着说着话便睡着了,发出轻微鼾声。
林春芳把头发拨弄好,看了眼手机,贺永安的对话再无下文。
她轻手敲了几个字,“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光标闪烁,又被一一删除。
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吧,林春芳点击“清空聊天记录”。
“是”。
最终选择窝在吴康怀里,背对着他,安然入眠。
脑海里回响着《告白》的旋律。
“归家饰演你的好情人。
专心一意供你温存和热吻。
我爱你亦同样体贴你。
不让你知人可以更丑陋。
直到你想不出当天在床上谁人陪着我。”
**
次日,吴康送林春芳去养发馆上班。
滩城市中心不大,离得不远,步行可达。
吴康说晚上再来接她下班,林春芳这几天都跟薇薇结伴,不用他接,吴康说他没两天就要上工了。
薇薇很是羡慕林春芳。
“你们都结婚三年了,他还对你这么好。”
林春芳心想,可是我对他不怎么好。吴康满足不了她年轻而空虚的内心,如果有开放式的夫妻关系就好了。
林春芳一想,让她接受吴康碰别人,还是恶心。
那吴康以后若是知道了呢?
他这么爱她,大概还是会原谅她吧。
林春芳强迫自己不往下想,该让永远别让吴康知道。
几天过去,天气愈发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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