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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滴答,滴答——
污秽混合着泥土,湿腥弥漫在空气中。
烟雨朦胧。
有人冲开薄雾,快步流星而来。
全身裹紧黑衣,只露了一双空灵的眼睛。
这样小心翼翼的掩藏、左顾右盼的视线、行色匆匆的步子,在还建楼一带并不出奇。
欠钱不还大都如此,偷摸着回私窦躲债。
一楼有一间外搭的铁棚子小卖部,看店的老头子无意掀起眼皮瞥了眼从面前路过的人,心想又新来了个瘦弱的矮个子,不知是搞偷还是靠抢。
反正都是他管不着的,眼下还有一滩臭水有的烦。
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不但家里潮湿渗水,就是小卖部都被水淹了彻底。
“去去去,该死的畜生,老子敲死你。”老头子挥起撮箕追赶逃进小卖部躲雨的野猫,没两步又停下来,就是狠架势。
积水在门口打转,下水道堵了水泄不通,刚铲出去一滩污水,打个转又回来了。
老头子忙前忙后,停不下来,嘴里还在念叨。
“小畜生你胆子老大啊,偷吃了老子的小鱼干还敢跑到眼皮底下来,得嘞,省得我四处找,看我得空不弄死你。”
他手一挥,扫帚尾巴带着污水甩飞起来,还好芊芊快一步走了开。
她回头撇了眼那只野猫,它气定神闲蜷缩在货架上,异色瞳孔炯炯有神。
雨滴又开始杂乱无章,像极了脚步声蜂拥而来。
芊芊神经不由自主拧紧。
只恨不能一步十阶。
还建楼一梯七户,户户门对楼梯。
她租在里层倒数第二间。
老旧的木板稍微有点压力就会咯吱响,这会儿更是像打雷一样。
是有人跟着上楼。
右肩的淤青还没散,被撞向水泥墙那下真的很痛。
钻心的疼。
就像打散骨架,内脏撕扯。
但能忍。
她不懂看人,但懂人性。谁身上带着杀气,多少分,一眼便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在长廊上遇见邵青,她会毛骨悚然。
雷声轰隆不断。
芊芊脚尖跟着脚跟,匆忙上走廊往里走,路过每户都紧闭房门。
悄无声息却紧张激昂。
“嘿!”
听到身后有人呼喊,紧追不舍地跟上来,她苍白的脸色更加凝重,提起一口气就冲到自家门口,快速开门躲进屋内。
脚步声逐渐靠近。
芊芊站在门后,一手紧握门把,一手轻轻揭开猫眼盖。
门口空空如也,楼梯上一切正常,脚步声好像也消失了。
正当她把所有注意力都留心在听力上,猫眼里忽然出现一张人脸。
她的瞳孔陡然放大,冷汗从头发丝里冒出来。
那张脸面无表情,陌生得很,眼神更没有锐利。
“跑个啥子,都是男人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一楼有没有叫张小小的,住40几?”
芊芊把连帽扒下来,乌黑而利落的头发散了开,混着汗水贴在两边脸颊,露出冷淡疏离的眉眼。
“说话啊,他定的外卖到了,我送外卖的。”
无人回答。
“应个声啊,超时了喂,40几?”
……
“神经病!”
之后隔壁传来敲门声,过了会声音又远了些。
直到有人开门,有人签收,有人下楼。
归于平静很长一段时间。
她松下来靠着门慢慢下滑,抱着膝盖失去灵魂的模样。
——遮住她的眼睛。
——老鬼这个人有点本事,竟然不费一兵一卒把人领进门。
——他把你交出来。
——你是谁的人?哦,他说过,你从罗马皇宫来。是吗?
是么,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十二年可真是段漫长的日子,恩恩怨怨,风吹云散。
从西服兜里拿出来的东西,捏在芊芊手里,有些皱了。
她目光游离在某一处,看也不看一眼,捏在指尖轻轻撕开两半。
如此反复。
——你什么意思?
——待在我身边。
碎纸片堆散在地板上,窗外的凉风拂过,打散了一地。
能窥见到某张纸片上一串字母。
——hansheng
十三号,下午。
机场经过暴雨停飞后,再次开始运营。
不大的地方,目标很容易锁定。
芊芊换了身行头,和以往的冷淡风格大不相同。
她如平常旅客一般,在咖啡店坐着点杯咖啡休息一会,等时间到了,拎着手提包起身。
今天不是个出行的好日子,但仍有许多人在排队办理登机手续。
多年好友外出发展,彼此依依不舍感叹友谊长存;年轻的新婚夫妇咬耳亲昵,心里憧憬着即将开始的蜜月旅行;远嫁的女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带着丈夫孩子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
世间所有的美好近在咫尺,只是一切与我无关。
芊芊越是思忖,孤独越是侵袭得厉害,尽管如此,也无法移开目光。
阳光灿烂下的日子,原本就是她生来该有的,只是被无情剥夺。
在漫长的光阴里,无论困境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一刻停止期望。
机场随着过往的人流离开,而变得悲伤,即便看见了在找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少波澜,又或许是等不到主角。
她环视周围,看了又看,生怕遗漏一角,印到骨子里的警惕遇到那个人却会掉以轻心。
和那个为了果腹冷血挥刀的机器背道而驰,变得不争气、懦弱。
这样的感觉很特别,令人不知所措,也感到恐惧不安。
托运口恍惚空空如也,偌大的队伍只剩下一人,两手空荡未见行李,也不像他人那样规规矩矩等着办事,倒像是值机员的追求者,等不及下班想要来腻歪一会。
只见他梳起油亮的中分头,穿着骚气的墨绿色风衣,脖子上的银链子格外抢眼。
小莉说百分百是女人送的,所以宝贝得很。
芊芊的视线在项链上多停留了一会,如果真如小莉所说,那该是个多没眼光的女人。
手中的美式咖啡喝到了小半,吸管戳在冰块上不断搅动,就形成了可怕的暗涌。
暗涌之所以称为暗涌,在于它的隐蔽和一旦察觉。
必是殊死之战。
正如她伺机而动,今天来了,就没打算让他们走。
何憾生和杨槐。
她不清楚他们的渊源,但也听说过他们从来形影不离,或者更准确的,像她观察到的那样。
杨槐追随着何憾生。
但芊芊仍然有一丝可有可无的疑惑。
——他为什么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
没深想,心里正悬着不平。
来了批旅行团的人,杨槐退到一旁若无其事。
芊芊缩回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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