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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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政十七年春，接到秦王命令的内史腾,终于率领驻扎了许久的军队,迅速利落地渡过黄河,气势汹汹地压向了韩国新郑。

此时,韩国由于去岁冬日的袭扰,新军规模锐减，许多人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意志。待到冬去春来，他们渐渐地以为秦国终究还是放过了他们,秦国也许志向不在于彻底地灭韩,而只是像以往一样,求得一点土地,便不会再有动作。

一月是这样，

二月也是这样,

三月初始还是这样——可突然之间，在黄河南岸驻守的士兵,匆匆带回了秦军压境的消息。

这个消息震惊了韩国,将新郑里的百姓从脆弱的美梦中拽醒,逼迫他们去面对现实。

现实是——那些世族大臣早已和新郑断了联系，韩国庙堂的大臣一个个离开，丞相一派纵然愿意为国事周转谋划,可是外无援助，内无封地士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对着空气又能谋划出什么来呢？

何况,秦军这一次来得这样快而没有征兆。

按照原本的谋划，韩国只将新组建起来的军队安排在新郑以西，因为这是秦军最有可能打过来的地方。

而且据斥候回报，秦军的驻扎军队也大多在新郑以西。

因而韩王安便将所有的军队集中到了新郑以西，非但没有在黄河南岸加驻兵力，反而从黄河南岸抽去了大半的兵力。

于是内史腾率领下的秦军，在他们眼里，便宛如神兵天降。

得到消息的韩王安，震惊良久，等到他回过神后，气得将木案上有的东西全部推倒：“这个魏王！非但不帮我们，还落井下石！在我们头顶横叉一剑！”

然而事已至此，韩王安也知道，与其抱怨悔恨，他只能重新匆匆部署自己少得可怜的兵力。

索性据斥候回报，秦军兵力只有几万，因而，若据城而守，新郑未必很快陷落。

由于，两地调兵需要时间，因而韩王安只能将原计划驻守在内城的军队，分出三万凭借护城河守在城外十里之地，并临时在城北修建战壕。剩余两万守军分四角驻守城门，又加急巩固城防。同时紧急命令驻守在西边的新军紧急撤回作为支援力量。

虽然巩固城防的工作，韩国早在去岁冬日便已有所筑建，然而经历了风雪，有些地方不是损毁，就是脆弱不堪，但这些因为内部的懈怠，都没有得到及时的修补。虽说前有铺路，可翻修一遍，无异于新的工程。

就在这样匆匆忙忙的时刻——秦军以势如破竹之势压至十里城外，而相比于韩军的兵器，秦军的武器就显得太过精良和准备了。

凭借大型的桥车，秦军以极快的速度在护城河上铺起了浮桥。兼顾灵活性和战斗力的秦步兵，极快地通过浮桥，并与临岸的韩军展开了厮杀。很快将己方阵线拉长，逼迫韩军不断后退。

在第一批步兵的冲锋下，第二批的轻型弩兵也到达战场，他们在长矛盾兵的守护下，架起经过改造的短弩，跟随步兵一步一步压向敌方，大批□□以疾风骤雨之势，席卷了整个战场。

韩军几乎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在秦军的压制下，阵线不断后撤，直到撤退到因时间紧张而缩规减制的壕沟阵内。

秦军也因此立刻改变了阵法。

盾兵起，强弩发，箭雨急，韩军阵内惨叫连连。

很快，秦军的壕沟车也到达了战场。

一排排的长板利落放下，又推出去，跨过壕沟，如履平地。

秦军换以坚盾长矛为开路先锋，韩军丢失了所有的地形优势，也丢失了仅剩的气势。

在秦军由锐士精器组成的整齐军阵下，韩军阵线以雪崩之势，被迅速瓦解。

消息传到王宫大殿。大殿内仅剩的大臣，脸色都是一片灰暗。

韩王安的左手撑在一边，都撑得发了白。

“大王——大王——接下来要怎么办？”来禀报军情的军官问。

韩王安的脸上从未有过的严峻和冷静，“告诉新郑将军，守住新郑四角，死守，等支援。”

“大王——哪里还有支援啊？”军官道。

韩王安道：“咱们的几万新军不是还没撤回来么。到时候出其不意，从背后插|进秦军之中，将其一网打尽。”

军官听了，神色恹恹地退了下去。

大殿里的一些人，这个时候欲言又止。每个人心里都在快速地计量着什么，而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计量。

老丞相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可是一双眼却已经流了泪。

韩王安跪坐在王座上，后背挺得非常直，目光却很空洞。

整个大殿，安静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又跑来了一位士兵：“大王——”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大王——”

韩王安道：“怎么样？”

“秦军已经包围了新郑四门——不过——不过还没攻过来。秦军的一个人喊说：若一个时辰后——若不投降——就就要攻城了。”

“投降”两个字第一次回响在新郑的大殿里，而第一次就震得人胸口发闷。

好像是一条□□，终于引燃了人们骚动不安的心灵。

“你来告诉本王这个做什么！”韩王安青筋凸起，咬牙怒斥。

士兵被吓得没了胆。

“新郑将军呢！”

“是新郑将军教——教臣来——”

士兵话没说完，韩王安又一声怒道：“滚回去，叫新郑将军死也要守住！”

士兵闻言，又急急忙忙地跑回去。

“站住！”然而，韩王又将他叫住。

士兵只好又转过身。

“告诉新郑将军，援军马上就要来了，让他顶住。”

士兵听着这话，一改颓废的心理，他以为韩王说的“援军”，是来自五国的援军。

等这位士兵走后，大殿里的人，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唯一剩下的底牌，就是——新建起来不到一年的新军。这些新军大部分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打过仗。而如今，竟然是他们最后的倚靠。

“大王——”老丞相抹掉了自己的一点泪，抬起头，开口道。

韩安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臣以为，大王应当去城门，振奋士气。”

“臣以为万万不可。”另一个大臣道：“前城危险，当此之时，大王不可有半点的闪失。”

老丞相没理，而只是静静地看着韩安：“大王之意如何？”

韩安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好！本王去。”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韩安便来到了新郑的城墙上。

这个时候，秦军还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可是城墙四周却仍旧诡异的安静。

韩王经过的所有地方都有人，但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韩安。脸上面无表情。

等到韩安走到城墙上，见到新郑将军时，他的心已经很凉了。

“拜见大王——”新郑将军迎了上来。

韩王安点了点头，透过城垛间的缝隙，极目远眺——城外驻扎着整齐的兵阵——只是没有一个是他们的。韩王安看见了巨大的攻城器械。看见了云梯，看见了用来撞城门的礌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