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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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太后——”一位年轻的侍女急匆匆地跑到赵晗罗面前，“太后来人了,奴婢扶你起来！”

赵晗罗抬起头,此刻的她外襟飘洒地敞开,满脸恍惚的快乐。

“太后,快起来吧。”年轻侍女弯下腰去搀赵晗罗。

然而赵晗罗却并不配合。

“太后,大王派人来了，大王马上要过来了。”侍女苦了脸，若在平常,太后胡闹也就算了,但这个时候可不比平常。大王与太后的关系本就冷淡,若太后今日的这番样子被大王看见,两人又不知道会怎样。

赵晗罗停下手中的动作，收起了脸上的笑：“你说什么？”

“大王要过来了。”

赵晗罗愣了一下,笑意在倏忽间消失：“他会来？别为我做梦了。”

“奴婢不敢胡言乱语，大王方才派关总管来传话,说是一时半会便会过来的。说是有正事——太后——太后您。”

“我就这番样子见他又怎么样呢？”话虽这样说,但赵晗罗却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手下意识地整理了衣襟。

侍女见太后有些口是心非，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望着衣衫不整，形容不端的太后,侍女道：“太后，关总管还派人送来了衣裳。”

赵晗罗闻言道：“他想得倒是周到。”说罢，却又出了神。

“太后？”小侍女见赵晗罗没了动静，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赵晗罗一边脸藏在阴影里,一边脸在幽微的光影下，好看的唇张开又闭上：“拿过来罢。”

小侍女闻言立刻露出欢喜的神色，转身去了外间。

赵晗罗看着小侍女的背影，莫名竟然有点晃神。

一个愣神间，小侍女便端着庄重的袍服走到她的面前。

“太后，奴婢服侍您穿衣。”

赵晗罗冷淡的笑了笑：“你会么？”

小侍女愣住，脸部却莫名涨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都教过的，奴婢会的。”

“是么。”赵晗罗又是一个冷笑：“那你脸红什么。”

“奴婢——”

赵晗罗并不在乎答案，见小侍女呆矗在那边纠结起来，便打断道：“算了，过来罢。”

小侍女闻言连忙凑到赵晗罗身边，虽然她极容易脸红心跳，但是对于这种本分里应做好的事情，却绝不会出错。

“你的手抖什么？”

“啊？”小侍女愣了一下，可手上的动作仍旧没停。

“我问你的手抖什么？”

小侍女低下头，下巴都快贴到了自己的脖子：“奴婢——奴婢有些紧张。”

赵晗罗看着小侍女似乎被自己吓成了一只惊弓鸟，又道：“他们没教你身为太后的侍女要注意自己的仪态么？”

“教了的——奴婢，太后是觉得奴婢哪里——”小侍女涨红了脸，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自觉站到一步之外的地方，僵硬着身子。

赵晗罗也没什么在意，她自己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她曾经正经过，垂帘过，因而纵使放纵了许多年，却也还知道该怎样端庄。

小侍女见状更加手足无措。

赵晗罗望着小侍女：“还是他们觉得我这个太后不必注意自己的仪态？”

赵晗罗的语气轻飘飘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极重的。

小侍女闻言急忙跪下磕头认罪：“太后——是奴婢没学好怠慢了太后，望太后责罚。”

赵晗罗已经传好了衣物坐在一旁，身子挺直，咂摸着“怠慢”两个字她道：“怠慢么？看来连怎么说话也没学会呢。”

小侍女吓得将脸贴在了地上，被地上的凉意冰的一个激灵：“奴婢——奴婢有错——望太后宽宏。”

赵晗罗听着这颠三倒四的话，倒也没真生气地往心里去，倒是小侍女跪伏在地上那番娇小无助的模样让她心软了些：“行了，起来吧，又不怪你。”

小侍女闻言立刻谢了恩从地上站了起来。

“辱我就辱我，又怎么样呢？”赵晗罗接着道。

小侍女道：“太后是天下极尊贵的人，辱没太后是要砍头的！奴婢奴婢绝不会辱没太后——奴婢今后一定努力向宫里的教娘学习，再不再不——有这样的事。”

赵晗罗听了前半句想到了一个人，脸色阴沉，待听到后面的半句话，却又笑了：“不用学了，都送到我这里了还要学么？”

小侍女闻言一愣，抬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赵晗罗，见对方神色莫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呆呆地站在一旁，浑身拘谨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整个屋子便安静了下来，直到屋外传来一阵高呼：“大王到！”

赵晗罗回过神，目光扫过身形僵硬的小侍女：“随我出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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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禀报完毕，秦政却停住了脚步。她望着这座低矮的庭院，心头突然百感交集。

多久了呢？她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

“父王？”赵忆在一旁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秦政回过神来：“进去罢。”说着便踏进了这座有些陌生的庭院。

一踏进庭院，秦政便看见院子里的一棵枯树，光秃秃的树枝，没了叶子。

秦政收回了目光，瞥见了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赵晗罗。

这个女人倒是没有变老。秦政突然想起了头发花白的吕不韦，明明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偏岁月却偏偏在吕不韦的脸上、在她公父的脸上大刻而特刻，独独没有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半分的痕迹。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秦政静静地她望着赵晗罗的脸，一下子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秦政打量赵晗罗的时候，赵晗罗也在打量着秦政。五年了，整整五年，她这世上唯一、仅剩的儿子都没来瞧她一次。

两双好看而又有一些相似的眼睛互相对视。它们的主人仿佛都从对方那里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往事。

“王祖母——”

在两人沉默的时刻，一旁的赵忆见气氛似乎有所诡异，便率先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醒了两个陷入往事的人。

赵晗罗乍然听到一声“王祖母”，心里的惊讶可想而知。她这才注意到了秦政身边的那个少年。

秦政也回过神来，吩咐周围的人退下后，她对赵晗罗道：“母后不让我们进去坐一坐么？”

赵晗罗的目光从赵忆身上离开，可心中却生出了许多的疑惑，但隐隐约约间却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听见秦政的话，她于是侧了身子：“跟我进来罢。”说着，走回了屋里。

秦政和赵忆紧随其后。

来到里间，赵晗罗坐了下去，象征性地吩咐小侍女：“煮一碗茶来。”

小侍女应了一声，便恭谨地退下，经过秦政身边时，却看了秦政一眼。

秦政注意到了，不过脸上并没有任何表现。

“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赵晗罗问。

秦政听见这生疏的语气，提了一下嘴角，随之坐在赵晗罗对面：“无事就不能来看看本王的母后么？”

赵晗罗望着秦政：“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罢。”

“那该说什么样的话？”秦政问道。

赵晗罗没有回答。

“母后还在怪我么？”

赵晗罗闻言，目光闪烁，似乎心绪全都涌到了眼眶：“我不该怪你么？”

秦政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也冷了下来。

赵晗罗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想法，她转而看向了赵忆：“你方才叫我王祖母——你是大王的孩子么？”

赵忆知道他的公父和祖母，关系没那么好，但具体是怎样从来也没机会深究过。

他对于“自己家的那点秘闻”所知的并不比周围的人要多多少。在他印象里，父王和太后因为嫪毐的原因生出了间隙，将嫪毐那厮抓住后，也将太后逐出了咸阳。驱逐亲生母亲的事情传到了六国，引来天下人的非议。那时候有许多人来劝谏自己的父王接回祖母，可父王一反往常，不愿听任何谏言，甚至为此杀了几个大臣。直到——后来一个叫茅焦的人不怕死的来劝，终于让父王回心转意。

由此，祖母才得以回到咸阳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