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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细想,她大抵也能明白她的心境。
李承佩是她病急乱投医时的那个“医”。
她无路可退时的那条“道”。
外祖母不送她回去,她就不至于投那个“医”,走那条“道”。
毕竟是国公府正经的嫡女,还是要脸的。
前世是因为大舅母白氏拎不清,总是出馊主意,她又慌乱得没了章法,才会端给她那一杯带毒的酒。
阿沅庆幸这回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一条尚算正确的路。
既修为了姐妹,又何必做仇人?
“看我做什么?”沈如溪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板着脸问。
阿沅咧嘴一笑:“无甚,二姐姐好看。”
“胡言乱语。”沈如溪别过头不理她,耳尖忍不住泛了红。
“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跟阿翁交代吧。”沈如溪哼了声。
回了府上,消息果真比她们还先到。
姊妹几人刚进门,阿福已等在门前:“公爷让你们先过去一趟。”
几人面面相觑,不问也知道怎么回事。
赵沅差点射杀七皇子,不等他们回来,小厮就先报了回来。
沈乔骇得淌了身冷汗。
“福伯。”沈如琰想起了庄子上骤然来的惊心动魄,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腿有点发软。他倒不是怕别的,只是阿翁一向严厉,孙辈素来就怕他,若是平常问学问便罢,今日出了事,少不了责罚。他探福伯的口风:“阿翁他……没生气吧?”
福伯在府上几十年,也是看着他们几人长大的。他们盘算什么,一眼就瞧出来了。
“气,差点闹出大乱子能不气吗?”福伯道。
“啊!”沈如琰脸都吓白了。
福伯又道:“进去好生同公爷讲,幸好这回没真出事,他也是疼惜孙辈的人,好好认错服软,也就过去了。”
沈如琰心都悬着,他可没觉着阿翁是个疼惜孙辈的。上次他四书没背出来,阿翁打他的板子可重了呢。
姊妹几人走进书房。
沈乔今日衙内无事,又不用进宫,所以只穿了身宽袍大袖的简单云纹绣福字玄袍,头发未戴簪缨,仅以一根素檀簪束起。
看上去和寻常人家的老阿翁相差无几。
此刻他没抬头看孙子孙女一眼。
桌上置有一樽香炉,点着檀香,香味沉甸甸的,屋里一股佛气。
“阿翁。”阿沅先跪了下去,以额触地。
沈乔援笔舔墨,饱蘸墨汁,在纸上写着什么。
“阿翁。”姊妹几人都跪了下去。
沈乔一笔一划,慢腾腾写着字。
线香燃烧,灰烬垂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说吧,怎么回事?”终于,沈乔停下手中的笔,慢悠悠地揭起案上的纸,对着灯影欣赏他的笔墨。
赵沅道:“今日我贪玩,拿了不会使的弓,差点误伤七皇子,酿成大错,还请阿翁责罚。”
阿沅的脸,是天生就该说谎的脸。
眼睛干净清澈,显出一派天真纯粹,将白说成黑,黑说成白,也没人会怀疑。
“你们呢?为何而跪?”沈乔终于看向他们。
沈如溪忍不住打量他的神情:“我未尽到长姐之责,看管好二妹妹。”
沈如琰不敢吊儿郎当:“是孙儿贪宋二叔的弓,明知二姐姐不会使弓,还心存侥幸,要她帮我夺弓。”
沈如棠姐妹亦自述有错。
沈乔笑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既都有错,该如何罚?”
赵沅前世和阿翁相处不多,他为人秉性如何一概不知,只在缠绵病榻的那两载知道他是如何疼爱自己。
如福伯所言,他疼爱孙辈。
罚也是为她。
纵使李承煦不计较,但国公府总得派人去致歉,给个说法。
她心头有了计较,道:“今日之事皆因阿沅而起,阿沅愿一力承之,还请阿翁不要迁怒其他兄弟姐妹。”
沈如溪心间顿时一凛,讶然望向赵沅。
“你既要一力担责,回去将《周礼》抄五十遍。”沈乔语气淡淡,又道:“如溪姊妹四人,虽没犯事,但你们同进同出,当同责同罚。你抄完之前,他们禁足府中,不得踏出半步。”
姊妹几人应承道:“是。”
*
晚春连日不歇的雨后,终于有了个难得的好天气。
琼苑里,紫蕙把书房里的陈书搬到院里晒了晒。
书放了一冬,有了霉气。
赵沅让几个婆子把书案搬到院子里,铺开纸笔,摊开一本周记,慢条斯理地抄着。
五十遍,不眠不休也得抄大半个月。
“姑娘,累了就先歇歇,吃些茶。”紫蕙端了盏茶来。
赵沅拿起案上的绢子,擦了擦掌心的汗,道:“没事,搁那儿吧,我一会儿就吃。”
紫蕙觑了眼赵沅,自打她坠水之后,人就整个变了,不再似从前成日苦着脸,伤不完的春,悲不完的秋,眼泪比春雨缠绵。
她脸上多了笑,心思也豁达。
往常国公爷若罚她抄书,还不知哭成什么样?
“姑娘,如溪姑娘过来了。”守门的婆子一溜小跑进来禀报。
“哦?”阿沅停笔,看向婆子:“唤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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