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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吗?

晁晨双目红得滴血,脖颈像被一双粗大的手紧紧攫住,不得呼吸,气紧之,他连开口质问也做不到,只不停喘息。

“我已经暴露,江木奴,也就是破军的首领,想借南边反贼势力头目之手试探我,那又想借我的手杀你再反除我,我不死在他们手中。”公羊启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听着,曹始音来之前,什么都不要问,听我说,我的死会是一个契机,你要好好握——”

晁晨眼眶一热,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往掉。

公羊启疲惫地揉了揉他的头,温柔地说:“好孩子,不哭。东湖夜雨都活来了,连死亦不惧,还有什么好怕。”

晁晨霍然抬头。

公羊启脸上露出一丝歉疚:“对不起,那时尚不可暴露,所以我获悉消息赶至时迟了一步,那一掌,足可致命,除此之外,还有你体里的毒,积毒已久,掌力一催,毒发更快,几乎瞬间毁去根基。你的武功我保不住,我只依靠放血之法保住你的命。”

难怪公羊月认苗武已死,难怪设局的这年那般放心。

“什么?毒?”

晁晨脑中嗡然,空白一片,原来改变命运那一夜,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原来所知的真相,也只是冰山一角。

公羊启按住伤口,尽量让血流得慢,晁晨滑跪在地,想替他疗伤,却被他一掌扫开。公羊启大力攫住晁晨的肩膀:“聪明,不要白费力气。”

高手,向来知要害。

“不,不……”

晁晨又锲而不舍爬上前。

看他手足无措,心中绞痛的模样,公羊启又生出几分不忍,拍了拍他的脸:“那一掌是月儿对不起你,现在,我帮他还。好孩子,让你吃苦了。”

要怎么还?

公羊月替他洗筋伐髓难道不是还?

可公羊月不一样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又何须他还,冤有头债有主,该由谁偿,有天道昭彰!

公羊启抓着晁晨的衣襟,将他拉住,从袖口里抖出一枚发黄生锈的梅花钉,抖在晁晨手心:“知无路,我依然来了,是因为我要报杀妻之仇!当年,就是使这暗器的,追杀我与发妻入代国,他被我们斩杀于终南山后,仍死灰不灭,可后继有。江木奴心思缜密,极善相,我以丁百川的份虽握有联络权,却始不敢贸然出头,因而始终不知南方头目的份,这一次机会难得,总算被我拿捏。”

“晁晨,你要小心边。”

晁晨呢喃:“是苏无……”

公羊启打断他的话,急于告知,语气重了几分:“接来我要说的话,你必须一字不漏记来——”

“咸安元年(371),‘不长安’首领萧九原曾设法引出江木奴,领武三公中的‘铁尺道’柳徵、‘沧浪钓’屠三隐、‘芳樽友‘华仪,同家父公羊迟和北落玄府的玄之道长共同围杀,但江木奴狡兔三窟,重伤之仍教他走脱,落不明。”

“‘破军’遭到重创,一度分五裂,当时许多都认江木奴已死,包括家父,因而安然折返剑谷,但我和发妻始终不安,继续清剿,于次年遭到余党反杀,躲入代国。”

在代国,公羊启借拓跋香之势,打入几大部落内部,且结识不少朝廷贵胄,从这及门智囊中,发现了可疑的丁百川。

敌狡狯,光杀无用,还会如那死终南山一战的持花一样,另有后继者,不如想法子偷梁换柱,摸清敌底细,或许斩草除根。就这样,公羊启留在云中,守望在侧,一直在寻求一个契机。

苻坚发兵,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后来,代国遭逢破国之战,趁国乱,我诱捉丁百川,继承他的份,作为‘破军’中的一员,单线与南边联络。那几年,江木奴再没现过,‘开阳’盟会一度以为迎来道之光,甚至包括‘破军’内部,都怀疑他已死,但我一直没敢放松警惕。”

晁晨紧咬嘴唇:“……他真的复活了。”

“是,他复活了,在我确消息非捏造后,既兴奋又恐惧,此后,我以丁百川的份,与他暗中较量长达十数年。”

那究竟是谁指点乔岭晋阳找公羊月便合理解释——

也许是想以交易为筹码给儿子保护,也许,想抢在江木奴将手伸向高句丽前,浑水摸鱼带走扶余玉和扶余宝藏,毕竟重新运作“开阳”盟会需要钱,江南抵御北虏,秣马厉兵也需要钱。

那他们几三番五次从截杀中走脱,也合理解释,这之中,亦或者还有许多不为知的默默守护。

晁晨握着他渐渐冰凉的手,颤问:“萧九原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持花……也就是苏家父子设计杀死的。”

“那《开阳纪略》呢?”

公羊启摇头,不是找不到,而是再难分心。风如练死后,他心里只剩复仇,只想找出江木奴,找出持花,将他们碎尸万段,但凡有一点在意,首先想到的,必然是从常达观双亲手中拿走那书卷。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心力耗损,心脉不复,公羊启脸色越来越差,血已止,但生命已不可挽回地流逝殆尽。

晁晨按住他的心口,想传功替他维系,却被公羊启再度奋力推开,晁晨爬起来,又锲而不舍去拉他,口中低三苦苦哀求:“你不想他了吗?公羊月!”如果就此错过,该是此生多大的遗憾。

“不必了!”

公羊启木着脸将他吼住,望着那满是泪痕的脸,心中又酸又涩,可走到这一步,早就不回头了!公羊启扶着晁晨的双肩,动了动苍白而干裂的唇:“我愧为丈夫,愧为父亲……呵,我公羊启这辈子,唯一无愧的,便是家国。”

“晁晨,他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说完,他指了指的脸:“还要拜托你最后一件事。”一件苦差事,一件除了你,谁都不办,不敢办,也办不好的事。

晁晨看着那张被攥在手心,发黄发皱,再也不使用的易容面具,明白他言之意,也明白他为何说不死在他手中的理由。

热泪滚落,晁晨伸手,慢慢替公羊启阖上双目。

————

晁晨布置好周围,抬手对着胸口便是一掌,毫不留。

曹始音赶至时,先探晁晨脉搏鼻息,再去搀扶秦喻,设法让风骑将伤重昏死的两送走,这才腾出手去查看那蒙面剑客。

地上的已经死透,面朝栽在土里,他将翻转,只面巾和血肉相连,整张脸已被砍烂,再拉开上的黑衣,肌肤上同样露出许多凌乱的刀伤,毫无章法可言,像是被气急败坏乱砍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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