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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从他眼中读出信任,便又道:“皮卷中还有一夹层,乃当初令尊亲笔,我等未曾拆阅。”说着,她又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公羊月将两指搓开,果真见夹层藏纸,瞧那字迹,确实乃他爹墨宝,再读上头所载,不外乎一些收集打探的情报,只是这些东西未能及时送出,许多都已失效。但凡有机会,这般重要的东西都不可能捏死在手中,定是要托人带走,按当时南北局势,谢玄有意组织北府流民军,带去淮阴是最有可能的。
“我爹当年可有提到过什么人?”公羊月随即问道。
“当年……事关重大,多是我夫家,就是达观他爹从中接洽,民妇也知之甚少,”孙氏面露苦色,蹙眉努力回应,半晌后,她展平眉头,击掌道,“有,有一个,夫君提过,说令尊对其赞许有加。”
“什么人?”
“北刀谷传人,‘金刀燕子’宁永思。”
按照孙氏的说法,北刀谷因不肯归顺,丧于石赵铁骑后,仍有门人侥幸逃生,这金刀燕子便是其中之一,她身为“风流刀主”宁不归的小弟子,后多在河间一带现身,有意在北方组建义士,抗衡胡人朝廷。
会不会同北刀谷有关?
听说刀谷最后一位谷主,“风流刀”宁不归曾守死节,几次劝降,仍不肯为暴|君石虎所用,最后在断水楼前折刀,与谷同赴死难,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燕赵大地多生慷慨战士,这位谷主,或是谷中之人,会不会也与“开阳”有莫大关联,否则那时,单一个初出茅庐的宁永思,似乎还不值得公羊启多加注目。
公羊月将疑惑暂且压下,回头对孙氏问道:“小子仍有疑问,这名册藏匿已多年,为何在此时拿出来?可是因为……”
……因为不愿再执笔?
“不,”孙氏明白他言下之意,“令尊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说句不好听的,在他之后无所托付,等冯公、五安,乃至于民妇都垂老撒手之后,只怕此物不是教人翻找出来清算旧账,成灭顶之灾,便是永远蒙尘,再无重见天日之机。成也好,败也罢,我们都想赌一次,不愿心血就此付诸东流!”
公羊月脱口而出:“不是还有……”
……还有常达观么?
“人不可能只凭着一口意气,永远坚持,再厚的城墙也有倒下、皲裂、砸烂的一日!”孙氏摇头,且叹道:“就如同民妇夫家的小叔子一般,能活在当下,又何必着眼遥遥不可期的未来,更何况……”她忽地笑了起来,可悲又唏嘘,“小侯爷,您或许不知道,我们的祖辈,其实一直生活在黄河以北,虽南望汉关,但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故乡!”
南望,望的是国,并不是家。
“达观是达观,吾辈是吾辈,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各自选择各自安好。”孙氏露出洒脱,听见外间有脚步声朝此来,料想是儿子归来,情急中快步上前,按着公羊月的手,将皮卷紧握,恳求道:“小侯爷,此物托付于您,望有生之年能告与南渡避难的亲人,让魂灵回归祖宗家祠!”
常安跨过门槛,欢欢喜喜地呼道:“娘!”
“没规矩!”
孙氏嗔了一声,上去拉过人,与公羊月拜别。常安走时挥手笑,只说燕凤调京,往后搬入云中盛乐城,他们还有常见之机。
待人走后,公羊月将卷轴交付晁晨过目,两人立于檐下,久立无语。思前想后,晁晨还是将东西推回公羊月手中:“你拿着。”
“这么放心?”
晁晨略有些窘迫,别过脸:“你带着安全些。”
公羊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唔,原是烫手山芋甩给我,你就不担心我会引来杀生之祸?”
“想杀你的人还少么?”
“也是,眼前不就有一个,不过他已经许久未动手。”公羊月笑着,凑到晁晨面前,眨眼,“你说这是为何?”
晁晨语塞,把卷轴收进袖子里,扭头就走。
公羊月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要是带着卷轴,某些笨蛋就看顾不过来,这不挺好,两个一起。”
晁晨脚步更急,像有人在背后追撵,只是出院子前,他又憋不住倚门回首,反驳道:“话别说那么好听,你就是懒,想想你丢在我这里的东西还少么?”
“是啊,确实不少。”公羊月站在月光里,将嘴角一勾。
这时,墙头上落下个黑影,是拓跋香的亲卫,女主人不在,便将这些日子搜集来的消息递交给公羊月。公羊月匆匆过眼,看来大多无用,各处关卡信息也没见着背大竹伞的剑客,除非李舟阳绕关,否则便是根本没来云中。
没到云中,那会去哪儿呢?
他两手拢了拢纸片和竹简,翻到最底层,发现压着一封信,信是从高句丽来的,当初在云中,乔岷曾经借助过拓跋香之手传家书,再想法子送信回来,倒也合理。
公羊月两指夹信,慢悠悠抖开,定睛看去脸色大变。字是乔岷亲笔,上头只写着两个子——
“永别。”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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