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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剑之事一日未平,夜来户户一日闭门不出。
晡时进餐后,天色越发昏冥,乔岷从外头回来,摘下斗笠,摇了摇头,显然未有收获。倒春寒来,崔叹凤不会功夫,帮不上忙又不敢乱走添乱,便给众人煮了驱寒姜茶,石老仆留了饭,一并端出。
晁晨听见唤,放下书卷从屋中出来,咕咚一碗茶下肚,左右不见公羊月,快走出来,逢人便问。
“公羊月呢?”
“公羊月?”
双鲤正蹲在长案前和几个杂工赌钱玩,闻声抬头,盯着他瞧看:“晁哥哥,你现下特别像个老妈子,你以前可从不主动找老月。”
他是来报仇的,怎的就成了公羊月的老妈子?
晁晨干咳一声,忙解释:“教书惯了多操心。”
“别管他,老月有分寸,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双鲤今儿个手气极佳,连赢数局,一心扑在骰盅上,便摆摆手嚷道,“再来,再来!”
晁晨忧心忡忡,转身没留神,撞到了灯架子。
听得动静,双鲤转头瞥看,手里的骰盅没捏住,骨碌碌滚出两颗骰子,恰好落在晁晨脚边。双鲤俯身,本是要自个儿捡来,结果却被晁晨抢了先。后者把东西递到她掌心,没曾想,下一局便输了个光腚。
双鲤顺嘴嘟囔一句:“我的好运气都让你给顺没了。”
晁晨身子一僵,扶着灯架不知该走该留。
声不小,那些个手艺人连带崔叹凤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几双眼睛来回觑看,双鲤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解释:“晁哥哥,你别往心里去,我……我以前跟老月都这么胡说八道,我没别的意思,哎呀,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说着,她把桌子上的东西往布包里收,手脚不协,摔得满地都是,又涨红脸追着捡。
“你说这丫头贼不贼,赢了就走,真会见好就收,”崔叹凤在晁晨肩上拍了一把,“你就别担心,能伤到公羊月的人,还不多。”
晁晨双手握拳,又松开,硬气道:“我才没担心他。”
方才还喧哗吵闹的铺子,随人走人散迅速沉寂下来,晁晨挪开铺门前的一块木板,倚在缺口旁,盯着黢黑的街道和屋檐下飘摇的竹篾灯笼发呆。
石老仆端着热水木盆走来,拧干抹布,依次擦拭小几和马扎。
晁晨回头,兴致缺缺,浑身有些不自在。
“公羊公子令我备了些香烛纸钱,该是出城往西扫墓去咯,他功夫那么高,保不准还能把鬼剑给擒回来。”石老仆将马扎垒在一块。
默了一晌,晁晨问:“远么?”
“不远,不及五里。”
公羊迟就死在绵竹,即便没有尸首,也该立有衣冠冢,作为后嗣,公羊月前去祭拜也是人之常情。看魏展眉的意思,他从前不入绵竹,不过剑谷,而今既然有这个机会,也想薄酒一杯,聊以慰籍,毕竟他们不会在这里待至清明。
晁晨颔首,不甚唏嘘,“老伯,您方才说擒回来,可也相信是人为?”
“我只是不信所谓的冤魂作祟。”老仆人摇头,“仔细想来,若勾结秦军开城哗变真乃公羊老前辈所为,他有何冤?若非他所为,则只能是秦军以其与张育的交情设计,可凡事不能一拍脑袋想当然,那张育是什么人?号令万军的蜀王。公羊迟又是什么人?剑谷仅次于喻灵子的剑客!哪这么容易被摆弄?”
这么一说,晁晨也觉得迷雾重重。
换作他是公羊迟,若有人借自己的名义算计好友,不该自戕于绵竹城上,依傍那身武功,往中军帐刺杀邓羌不是更好?暂且隐忍,为张育报仇不是更好?
“老人家,您说得对。”
哪知石老仆把抹布扔进水盆中,抬起眼皮,悻悻道:“对有什么用,你以为真相有多重要?我能想到,剑谷那些个老神仙难道还不如我,自是有用意。何况,他人生死,与己何干?张育死后,绵竹归秦,谁敢对秦军有怨言,也就只能对死去的人撒气,不然为何苻秦分崩离析后,公羊老前辈却连个坟茔都没有。”
晁晨一怔,喃喃自语道:“不是公羊迟,那西城的是谁?”
“是夏侯真。晁先生你不知道吗?六年前,人就死在绵竹,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吧。”石老仆收拾完毕,端着盆踽踽离开。
夜风吹面寒,晁晨抱着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不欲再等,转身搬回那块放在一旁的木板,往门上装。这会子,斜街对头的砖墙上,闪过一前一后两道影子,犬吠声消后,依稀是季慈的呼喊。
晁晨立即放下东西,探头去看,发现季慈和周碧海,正往西面去。
不知为何,他心中如擂鼓,很是不安,回头叫来老仆交代两句,随后从缝隙里挤出去,拿着匕首跟上,虽然他心中并不承认是担心公羊月,而只借口对自己说,是怕他回城时与方婧撞上,再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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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大约两三里,不仅没碰上返程的公羊月,连周碧海和季慈也丢了踪迹。晁晨心里七上八下始终不踏实,按老仆人的话,公羊月不到未时离开,绵竹是个小城,凭他的脚力来回至多一个时辰,但眼下已近酉时,足有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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