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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脱鞘而出,随公羊月起手,自肋下推出,穿过黄衣老狗的心脏,将其钉在了身后的柳树上。狗老儿还未立死,张开嘴大口吸气,血从齿缝里不断涌出,顺着下巴流淌。他想要说话,努力挤出字音,含糊中依稀可辨是:“别杀我,我忏悔,我真的忏悔……”
“呵。”
公羊月浅浅一笑,用力拔出“玉城雪岭”,道:“宽恕?你这样的人也配?”说着,他向前倾身,低声耳语,“何况,我是公羊月,你和我谈宽恕,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你也会死。”黄衣老狗盯着石碑,瞳子蓦地一睁,歪下头,绝息而亡。
“是么?”公羊月喃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取下石碑座上的白玉璧,当瞧见环内“见此玉者必死”六字后,他面无表情一挥手,将其扔进白芒地里砸碎——
可笑,就凭这寥寥几字,就可以断他公羊月的生死?若庾麟洲真有大神通,就不会化作黄土。再说,真有什么事只他一个就够,何必再带累别人。
晁晨从后而来,只见一道流光,茫然问:“那是什么?”
“渣滓。”
公羊月一边说,一边带了他一把,两人正对石碑。这会子,塔中回荡起跫音,重重叠叠,来者不少,显然是繁兮三人。纵使先前他们未摸着正确的路,眼下听见响动,也寻到了大致方向。
“世间正邪黑白,从来难有定论,这庾麟洲活了一世,却越活越回去,一个选择又能说明什么?”公羊月读完碑文题刻,兀自摇头,伸手去取第一只牌子。
晁晨下意识脱口,抢身上前撩向第三块:“错了,不是选这个,应该选……”
公羊月截住晁晨的手腕,眼中神情几变。
“这么确定?”
“我……”
晁晨脑中“嗡”的一声炸开,明明跟前的人未有质问,但他却再不敢直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甚至不敢强硬地扫开公羊月的手——
庾麟洲一代豪侠,必然是赏善罚恶之辈,任谁都会觉得,在他心中是世有黑白,人分善恶。纵使年少举于畎亩,受过非人苦难,知道世上有些无可规避的规则,也至多会犹豫第二个选择,但第三,却是不知所云也绝无可能,尤其更不该由他晁晨反对。
果然,公羊月敏锐地察觉不妥,立刻追问:“你这个人不是从来求直,一身浩然吗?”被问到心坎,晁晨语塞无言,只能在一旁装哑巴。放在平常,必是不依不饶,可今日太阳似打西边出来,公羊月并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反倒闲闲一笑,温柔地说:“我知道这是错的。”
“你知道?”晁晨大吃一惊。
“知道。如果让我选,我一定会选第三个,”公羊月摘下第一块牌子,在手心里掂量,定定说,“但现在不能选,双鲤不在,而牌子却足数,只有一种可能,说明有人选了错误的答案,打开了机关。”
那原木散发着一股清香,在这窒闷的空间里,教人微醺,晁晨盯着公羊月,不知何时晃了神,脑中只反反复复一句话——
“如果让我选,我一定会选第三个。”
这么多年,他虽知道正确答案,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应无心、繁兮和杜老爷子正好听到后半截,从白芒地爬上石台,围拢过去。公羊月想将人支开,单独行动,但众人却坚持同去同归,没得法,他只能顺从大多数人的心意。而后,几人围着那柳树一圈,一眨不眨看牌子被放置在树洞龛中。
机关开启,所有人都到了最后一层。
————
双鲤摔下来时崴了脚,撞在侧壁上,差点给磕个大包,好在,焉宁伸手给她垫了一下,她脑袋免了无妄之灾,就是焉宁那细胳膊被刮掉一层皮。
“她舅老爷的,还有机关?”双鲤把兜帽一拽,就差破口大骂。
焉宁哼哼两声,撕开袖子,将伤口缠住。双鲤这才发觉不妥,忙回身将她扶住,慢慢沿着狭长的壁道往里走。
没一会,尽头渐渐涌现微光,出了豁口两步外接着一座空殿,依稀能见两侧悬着的长明灯。这些灯悬得很高,用作装饰而非照明,故而即便是在灯下,能见也不过三四步,这让身处在黑暗中的两人很不安。
“我去弄一盏来。“双鲤松开焉宁的手,跑上前去一个龙跃,举臂抓拿,想弄下一只用以引路。
但她个子不高,轻功更是笨拙,灯没取到,反倒失力将年久失修的架子撞翻,灯芯从琉璃盏中滚出,点燃地上的干草,瞬间腾起火光。
双鲤犯错,下意识掀起斗篷,将渗漏进来的沙砾扫去扑火,焉宁对望那烈焰一眼,冲上前抱着她腰拖开:“别过去,双鲤,你快看前面!”
前面?
金色的火焰后头是一个巨大的白茧吊在半空,乳白色的细丝布满天顶墙面和粗粝的底板,依稀可辨人形。
“那是?我的那个天老爷哟,是个女人!”双鲤怪叫一声,“这塔真的会取人性命!”
焉宁两手交握,为了瞧得仔细,不自觉上前,竟生痴妄。双鲤这会子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又换作她把人给拽回来:“别去,你给我站远点。”说着,把人推搡到入口,自己解下外衣把火苗打灭,“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万一是个女鬼,没给烧死,反倒给烧活了,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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