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暗箭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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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难得好脾气，不但不因美人当众忤逆他而生气，反而解开自己厚厚的明黄织锦外衣递给随侍者：“朕不忍美人受寒，去将这个披在美人身上。”

美人这次没有拒绝皇帝好意，接过外衣披上，谢恩后落了座。

发觉美人目光一直有意无意扫过来，陆淼摸了摸脸颊，在确定完脸上并没有类似“食物残渣”的特殊东西后，再审视一遍身上，最后视野里重点关注对象落在桌案上，桌案上的吃食所剩无几，看上去十分狼藉。

陆淼不太好意思，她稍稍侧身，以此挡住美人的视线，美人却早她一步凑过来，她半撑着身子，姿态慵慵懒懒，用只有陆淼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姑娘当真不认识我了？嗯？”

“你果真是......？”

美人点头，含笑看她。

“西门落！！！”陆淼无声念出这个名字。

西门落靠得很近，只手撑头倚于桌案，胸前赤色薄裙松散开来，透过缝隙依稀可以瞧见里面光景，方才他将墨发掩于胸上，加上那张能瞒天过海的脸，连陆淼都不敢确定这样一位秀雅绝俗的大美人竟然是个还未加冠的少年郎。

“看够了么？”西门落望进陆淼的眼睛，古井无波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毫无被异性窥探隐私后的畏羞感，反倒在瞧见她扭捏拘束姿态后，乌沉沉的眸底浮现一丝光亮。

陆淼不甘示弱，用唇语道：“看完了，一览无遗，也没什么特殊的。”

她搞不明白，为何西门落要扮作女人出现在长乐宫的上元节宫宴上。

他明明可以找机会逃出去，眼下却还要主动送上门，这不是羊入虎口么？而且方才听西门落与梁皇的对话，言语间西门落似乎提了句“想通了”，难道说他已经屈服于梁皇淫威下不打算反抗了？

思及此，陆淼浑身起鸡皮疙瘩。

或许是出于同是配角的同理心，又或许是因为西门落在长生殿于她有恩，抑或是在密道里他并无害她之心，总之她觉得有必要劝一句这个即将破罐子破摔的少年。

“其实人生还是有无限可能的。即使当下深陷困境，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可若是放弃，就当真毫无希冀。”

西门落原本十分随性自然的神情一下子绷紧，就连脊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挺直，眸子里缀着的熠熠烛辉瞬间黯淡下去，他迅速撇过头不再与陆淼对视。

周遭的空气似乎一下子更冷了。

陆淼：“？”

我好像不小心戳中反派痛点？等等不行，反派好像是个特别记仇的人，以他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没准儿一个不开心又想让她嗝屁。

大脑接收到危险信息后迅速采取应急措施。

下一秒陆淼一只手就把一直蹲在旁边吃吃喝喝到旁若无人地步的阿年拽过来，并加大点音量，用确保西门落能够听到的声音道：“阿年，你放心，就算你这个病连大夫都说无药可救，我也不会放弃救你，你也不能放弃知道吗？”

紧接着靠近点西门落道：“你别误会哦，刚刚那句话是对我家丫鬟说的不是说你的。她得了重病所以在有生之年能多吃点就让她多吃点，我们全家一直没有放弃她，希望老天爷给我们家和她一个机会。噢对了这个桌子上的东西也都是她吃的，你看看她多可怜。”

阿年顿时觉得自己嘴里的食物不香了，她勉强咀嚼几下就强咽下去，刚才好不容易等到她家姑娘吃完她才来收拾残局的。

“姑娘，原来我真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就说怎么总是吃也吃不饱，原来我生病了。”

“以后少向爹爹告我的状，病就会好的放心。”陆淼低声道。

阿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旁的西门落将头埋进无尽黑暗中，瞳孔缩紧，尽力忍住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

距离他重生那天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前世种种痛苦回忆本已葬在心底，可因陆淼方才那句话，那段往事被重新揭开。

前世，她也同他说过一样的话，只是那个时候的她与现在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那时她在世人眼里十恶不赦，全然没有现在的音容笑貌。

西门落清楚记得，娄国被灭那日，他被关在禁司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就在快要丧失求生意志的时候，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打斗声，以及窥见阳光一点点洒进来，光芒的尽头，陆淼手执染满鲜血的长鞭，孤身一人来到禁司地牢里。

她身披梁国大将才配备的铁叶皮甲，银色甲片上是梁国士兵的血液，血顺着铁甲流下，滴滴落入尘埃里，她一步步走向他，亲手替他解开身上的枷锁，告诉他：“人生有无限可能，只要不放弃，你或可卷土重来，可若是放弃，就当真毫无希冀。今日我放质子回去娄国，希望他日能打开梁国城门迎你娄国千军万马。”

也是这样的她，明知是场阴谋，依然义无反顾赴那夺命的封后大典，最终穿着鲜艳的新娘礼服，于梁国皇宫内受万箭穿心而亡。

沉浸在前世记忆里的西门落，额头渗出层层冷汗。

还好，一切重新开始，一切都还有挽救的余地。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她改写结局。

陆淼本想再确认一下西门落是否还在生气，就听小香菇喊道：“阿淼姐姐，阿淼姐姐？到你了。”

小香菇见陆淼一脸茫然，示意她看看高台上，陆絮正欠身谢恩，看样子她刚刚结束自己的舞蹈表演。

太后一脸慈爱，赞叹：“陆大将军教出来的女儿深得哀家心意。”

旁边妃嫔附和：“臣妾听闻太后娘娘年轻时也极善作舞呢，将军府四姑娘一舞，倒让臣妾觉得像是太后娘娘您教出来的亲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