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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白云天际遥,红顶仙鹤展翅扫过碧水,袅袅雾气将此间天地柔化为诗文词句中的仙境。
飞流的瀑布之下有一道寒玉石台,偶尔有红鲤青鲤越过,宛若惊鸿飘带。
雾气朦胧,隐约可见那寒玉石台上一道白衣缠枝长袍的身影,瀑布砸落下细碎的水珠浸湿了他挺直如劲竹的脊背,尽显那人苍白有力的体肤肌理。
银光微闪,没入那仙人苍白的眉心。
一道人影恭敬地行至此处,白衣长袖,乌发横眉,与那寒玉台上的仙人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眉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的一般。
这人正是拥有泽玉仙君一道分魂的傀儡衡玉。
衡玉的面色与那泽玉仙君像极了,冷然如寒冰,他似是早已习惯一般的站定在湖畔,缓缓闭眼,那一抹分魂便自然而然地脱壳而出,彻底回归了本体。
与此同时,寒玉台上盘腿沉静修炼的泽玉仙君便睁开了那双寂灭的银灰色的眼眸。
记忆归位,泽玉仙君闭眼吸收分魂的记忆,只是那归位的记忆中却一帧帧全然都是与郁灯相处的画面。
有少年拿着酒杯与仆人肆意玩笑的场面,而他约莫是靠在一树的梨花之下,从漫不经心的扫一眼,到慢慢的凝视与不归神。
有少年与他百般撒娇,不得逞而怒得反抗,最终被他罚得练剑,大汗淋漓,眼尾发红,咬着牙哭的模样。
也有少年悄悄溜出府邸,与众位狐朋狗友斗酒玩香,最终被他逮回府,罚跑圈,最后累的动也不动,只得娇娇地依靠在他的怀中,动也无法动。
泽玉仙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分魂从开始的道心坚定到最后开始动摇的思绪,细细数来,亦不过短短半月。
那样浅淡的喜爱的情绪如今慢慢渗透进他本体之中,那抹分魂甚至在清醒的一瞬间想过永远呆在郁灯的身边。
是人,就定然会有欲望,分魂也是人,他拥有身体,多替泽玉仙君行走世间,见证的红尘俗世更是数不胜数,尤其是此时他难得的产生爱·欲,对于成为人便更是渴望。
泽玉仙君猛地睁眸,那双银灰色如神祗的眼眸划过一丝猩红,很快又隐匿而下。
他右手捏诀,一道浅黄的道符陡然浮现在半空之中,修长苍白的指间微颤,将那道道符打入颈下三寸。
清风拂过,一道宝蓝锦袍的男子便出现在泽玉仙君身侧,他焦急道:“怎地弄成这般,魔种不是许久未曾影响你了?这颗丹药你先吃了,那血莲花得快些弄到手了。”
说着便将一颗白色药丸递给泽玉仙君。
泽玉仙君玉色的额头浮现一抹浅色红痕,细密的汗顺着苍白的侧脸弧度慢慢滑落下来,唇色愈发的淡了,像是被揉地汁·液尽散的花瓣。
他接过药丸,扬颈吞下,半晌才平复了下来。
无周仙君这才缓了口气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分魂出去一趟给你把魔种给引了出来,要我说,你不如叫那些门下的长老去更好,压制了这么多年的魔种,这回算是功亏一篑了。”
泽玉仙君抿唇,眼神很淡,像是水纹,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无事,本尊也未曾弱至斗不过一个卑劣的魔种。”
他并未说出郁灯引动他的道心一事,泽玉仙君向来遵循天命有因果一说,幻境结束,那么他与郁灯的纠葛便算是此间事了,日后依旧是师徒。
至于那分神可笑的心动,于他磅礴的千万年岁月来说,不过沧海一粟,根本无法牵动他任何心绪。
泽玉仙君敛眉,盘腿而坐,周天灵力缓缓凝入躯体中,压制下那魔种的阴邪之气。
*
郁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那种掉下悬崖捡到秘籍的起点主角。
万佛洞实在玄妙,幻境虚实诸多,三人这一路走来如体会人世万象。
烧杀劫虐,爱人反目,朝生晚死。
浮生万象如白云苍狗,只叫人唏嘘无奈。
面对这些历练与通关要求,三人但凡其中有一人稍有异心,全部陨落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郁灯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走到最后这一关,眼前众象如被火焰灼烧扭曲,白纸沾火,黑烟弥散。
周边的世界如同陷入虚空黑洞之中,只有万尊佛像的虚影时隐时现。
佛钟古刹,钟鸣声远,只叫人放下心中所有,成全此刻的宁静。
虚空中,一座佛莲般的桥缓缓连通出去的生路。
那桥上只有三个字,奈何桥。
祝枝眼神微凝,半晌才低声道:“奈何桥上过幽冥,众生冤孽皆放下。”
郁灯侧首,额前一缕乌发顺势缠上脸侧,黑白交错,无风自美,少年瞳孔黑白分明,甚至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谢绫也将目光移到祝枝身上,眼神不甚明朗。
祝师姐当是第一次来此地,却给他一种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即便入秘境前搜集信息属实正常,可凡事完美无缺,众事皆晓,便有如假面一般了。
祝枝睫毛轻颤,少年专注的目光叫他如被灼烧一般,欲避开,却如被捆神丝束缚,无力或是无法动弹。
祝枝不清楚这是蜕皮期的影响,还是郁灯这人早已不知不觉走入他的领地。
无暇其实有一点并不知道,烛龙巨蟒因身负通天灵力,其蜕皮期更是脆弱无比。
它们不允许自己陷入任何可能被利用的境地,所以一般会选择生生熬过去,天道有因,每条烛龙巨蟒漫长的一生只能有一个蜕皮期依恋对象。
一旦确定了依恋对象,便是昭告进入成年期,而成年期的第一年,不定时的会陷入发情期。
发情期需与依恋对象渡换真气,神魂交融或是体.液交换,方才能免了爆体而亡的风险。
祝枝眼神微动,记起幻境中郁灯身侧躺着风情各异的美人,少年眉眼尽是风流多情的滋味,可偏偏那双眼,欲抬微抬,唇色娇艳,轻轻唤他“枝枝”。
爱语呢喃,少年深陷艳色洞窟,如妖似魅,盘踞他人心尖,吸□□气。
祝枝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他挪开眼神,嘴角轻抿:“奈何桥许是这最后一关,寻常在这桥上过的,都是黄泉路上的幽魂。若是活人要过,平生做过的冤孽之事……许是会在这桥上被冤孽恶鬼索命。”
月白长裙的女子的尾音带着几分叹息,似是对众生幽幽的怜悯,若不曾见过祝枝眼底溢满的恶意,旁人只会道他菩萨心肠。
郁灯闻言沉吟片刻,忽的问道:“师姐,冤孽之事,包括任何直接或间接?”
祝枝弯眸:“没错。”
郁灯笑笑:“如此算来,岂不是我们平日不注意踏伤一株花花草草,吃了肉食草食便也算冤孽。”
祝枝眸中闪过几分流光,轻轻颔首。
郁灯伸手,一柄通体银光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对谢绫和祝枝勾唇道:“师姐,师弟,这怕不是什么神佛遗址,分明是邪物的聚集地,奈何桥想来也不过是邪魔歪道所化。”
“那些‘冤孽’若敢来,我们便都杀了便是。”
少年说话间黑眸微亮,语气带着少年意气与几分放肆,发上玉冠衬的他更是如颜似玉。
谢绫握紧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染上几分浅如粉纱的红晕,看着倒也有几分羞涩奶狗师弟的模样。
三人一同踏上那座奈何桥,一瞬间,像是虚空中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大风,鬼怪嘶吼的哀鸣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郁灯从前生活在法治社会,也不会干出什么要人命的事儿,因此前来找他复仇的“冤孽”都是些鸡鸭鱼猪。
那些化作动物的怪物极丑,颇有几分炼狱油锅中爬出的感觉,腥臭的很,郁灯都怕脏了自己的剑。
奈何桥上能够放大人的情绪,一般人此时当是恐惧更多,郁灯倒不怕,就是那恶心的感觉加倍也是叫人受不住。
对比起郁灯的状态,祝枝和谢绫明显有些不对劲。
谢绫几乎是机械的挥剑,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双目猩红,浑身浴血,看上去比那些鬼怪更是吓人。
如果说谢绫血腥地不正常,那么祝枝就更显古怪了。
祝枝一袭月白连黛长裙,一举一动如仙人般优雅矜贵,从头到尾他都笑得温柔和煦。
只是那双墨色的眼如同被滴入什么混浊的情绪,恶意与病态的嗜血占据其中,唇角的笑愈划愈大。
白玉的脸上被溅了几滴血,殷红的血珠凝在唇侧,宛如一颗绝世的,镶嵌在美人眉心的红宝石。
郁灯从未见过祝枝这等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祝枝好似注意到他,乌发散下的美人眼中带着阴冷的恶意,他伸出猩红的舌,舔.舐干净唇边的血迹,露出一个极具疯狂的笑意。
“郁灯。”
他露出白森森的牙,笑的更欢了。
身边的鬼物一个个爆体而亡,空气中弥漫着血雾。
那些血雾一点点染上美人如玉般的脸侧。
红与白交错,猩红恐怖宛如末日再临。
“郁灯。”
这句话却宛如叹息一般。
可郁灯却吓得浑身泛软,一阵恶寒感涌上心尖。
郁灯手脚冰冷,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一旁的谢绫早已杀光鬼物,此时双眸紧闭,像是失去意识般的半靠在桥边的柱旁。
而眼前的师姐俊目秀颜上尽是斑驳暗沉的血迹,似恶鬼苏醒。
郁灯这会儿是真怕了,师姐现在这状态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他宰了吃了一样。
他勉强笑了一下,身体往后悄悄退了几步,结巴道:“师、师姐,你冷静一点,我不是那些鬼啊!”
祝枝缓缓踱步靠近,笑容温柔的不像话,他自顾自地捏爆了手中最后一只牙口扭曲的鬼物,素白的指尖微微张开,粘着丝丝沾腻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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