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赏梅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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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舒没料到纪母竟然也说到做到，武教习转头换成了便宜爹以前的部下谢廷安，糙汉子一个，但确实功夫了得，手上颇有分寸，除了功夫还会跟她说一些边关的民俗风情，战场的惊险趣事，两人相处的很愉快。

这本就是原主的教习，让纪云舒一切有种回归原本轨迹的错觉，除了她和另一个纪云舒。

夏中旬的时候，李夫子终于回来了。长途奔波，不过歇了一夜，第二天师生见面，纪云舒发现他红光满面似乎还胖了一圈，初见时看着不到四十就刻板愁苦的像个老头子，她都没办法和现在这个人对上号。

看来这趟回家过得很愉快，得亏是读书人，拿了纪母的钱，才没好意思不回来，不过估计也呆不长了。

纪云舒放下笔，把写好的大字晾在百宝架上，心里却想着李夫子连头发丝都透着喜气的模样，他应该是希望待在家里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纪云舒还挺喜欢李夫子的，比起她曾经贵族学校老师们那种疏离又貌似负责的态度，这个夫子让她感受到一种以为只有书上才会出现的师生情谊。

“唉——”纪云舒换只手撑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雪羽放下手里的汤盅，奇怪地看她一眼：“小侯爷，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我觉得，很快我就要换一位夫子了。”

“李夫子不好吗？”说着话，雪羽拿起一边的细瓷白碗开始盛汤。

“倒不是，他是自己想走了。”

“嗯？”雪羽有些惊奇，把盛好的汤放在她面前，语气有些怀疑，“我们府上不好吗，李夫子怎么会想走？小侯爷这么聪明的学生他舍得吗？”

纪云舒便笑，“以为咱府上金窝银窝啊，人来了就舍不得走，何况俗话不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是啊，这世上如果能选择温暖的家，那为什么不选呢。

她现在不也是这样吗，比起所谓的自由自在她更贪恋纪母给她营造的温暖，何况现在的纪母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她现在过的顺心如意，要是夫子提出来离开，她也不会过多阻拦。

转眼入了冬，她已经七岁半了。

为了回报阜平公主的救命之恩，纪云舒和纪母商量着送了两套首饰过去，一套金丝的百蝶穿花头面还有套没有杂色的红宝石头面。那边也贴心，知道她们孤儿寡母不想闹大，只遣人回来道谢，又送了一盒精致的糕点。

纪云舒虽然有心结交一二，却因为没有合适的缘由，只得搁下，两人之间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交集。哪知道刚过了冬月，突然收到公主府的请柬，腊月初十，京郊闲云山庄赏梅宴。

闲云山庄是阜平公主的私产，听说是皇帝潜龙时期亲手设计的别院，后来先帝死的早，他早早登基，这处别院就空了出啦，唐珺妍三岁给她做生日贺礼。唐珺妍是皇后所出，皇帝最为疼爱的女儿，满月赐了南方阜平县为封地，故称阜平公主。虽说阜平只是一个县，但是有汾水三大港口之一的临沧港，税收惊人。

前半生基本就是唐珺妍最辉煌也是大部分的人生，全国上下的未婚女子没有一个能在胜过她的尊贵荣宠，皇后所出，皇帝宠爱，哥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把她宠的娇气无比，然而前面有多招摇耀眼，就衬的后面三年有多凄苦。

比起唐珺妍，她觉得自己现在过得还不错。

“母亲，这赏梅宴，我们去还是不去？”纪云舒把请柬看了一遍递回给纪母。

纪母迟疑了会儿，商量道：“我们还是去吧，一来她救过你，二来你还小，暂时也还扯不到那个位置的争夺阵营里，去去也无妨？”

纪云舒点点头，不愧一品忠孝夫人，除了对她成才的渴求过于强烈，母亲大部分时候还是头脑清醒的。而今都不敢奢求她成才了，纪云舒偶尔会莫名替她心酸。

腊月初十这天，纪云舒才起来便被雪羽拉着穿衣梳洗，衣服是纪母新做的，月白的缎子上用银线绣了竹叶暗纹，束发的带子上镶着一块羊脂玉雕的貔貅，腰间坠着碧绿的小葫芦，任谁见了也得夸一句好生俊俏可爱的小公子。

闲云山庄在城外五里地的一处山脚下，母女二人第一次受邀参加，怕失了礼数，早早收拾好就出门了，路上碰到好几辆马车均是同一个方向。

纪云舒把窗帘掀了一条缝，寒风簌簌往脸上扑，吹得人双颊生疼，她鼓鼓腮帮子，放下帘子，又把活动的木窗放了下来，抱着手炉开始吃点心。她和纪母均觉得，这种赏梅宴上那午饭只怕吃不饱，还是自己提前多垫垫的好。

纪母靠在车厢上，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有些潮湿。

这是她的女儿，像极了她想象中的样子，聪明漂亮又骄傲，就是不太会撒娇。

其实刚结婚那会儿她总想着第一胎要个儿子给阿朗传宗接代，然后再生个女儿，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只是京城的衣服首饰，还有边关的，她的女儿都要置办许多，将来许个近处的俊俏的郎君，没事就回家来看看……

可她怎么那么糊涂，还一下就是许多年，所幸，嬷嬷骂醒了她。

“母亲，这个绿豆芙蓉糕真不错，改天让我院子里的厨子也学着做些。”

“那么麻烦做什么。”纪母抬袖假装不经意从眼角拂过，随意道：“把她拨到你院子里就是了，我年纪大了也不爱这些，不过你得注意，别吃坏了牙，也别耽误正经吃饭。”

“嗯嗯，母亲真好。”纪云舒笑起来，拿了一块凑到纪母面前，“不过母亲哪里就老了，明明正是年轻好看的时候……”

“你最近倒是学的嘴甜了。”

纪母又高兴又心酸，干脆搂了纪云舒坐在一起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闲云山庄。

本以为来的够早了，谁知等她们下来，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恰巧尚书府的两位夫人也带着女儿来了，纪母一看脸上的笑便慢慢消失，绕过几人径直往里走了。

纪云舒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衣着讲究的贵妇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年轻些那个张嘴说了什么，年长的冲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