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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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柔嫩的小手立刻开始轻微的挣扎起来，无声抗拒着，季然连忙把她的手放回了床上。

一时间又是失落又是欣喜，顾绵绵三年来没有踏出这间病房一步，没有活动量对身体不好，他很想让女孩能出去走走，沐浴温暖的阳光，和别人多多接触。

季然失落于顾绵绵对出门的抗拒，又为她能对他的话做出反应欣喜不已。

他结合顾绵绵曾经的经历，合理猜测她有创伤后应激障碍。那场车祸她应该是有记忆的，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甚至受到了刺激，不愿再出门看见马路和车辆。

‘绵绵其实是能够对外界信息做出反应的！她不是永远的自闭症患者！我不会放弃的，我要让绵绵体会到无微不至的温暖和关爱，假以时日，总有一天能够治好她。’

顾绵绵对这段心声不置可否，只有她自己知道季然永远也不可能等到那一天。

因为……

她快死了啊。

季然又待了会儿，单方面对着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孩轻柔低语散发光和热。然后带着其他人鱼贯而出，进行其他的工作。

整个病房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可是对于顾绵绵来说，不管外界如何，自降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安静。她的脑子里面一直嘈杂不休，充斥着以自身为中心方圆一千米内所有生物的心音。

人类是一种极为复杂精密的生物，心思往往百转千回，短短时间内就能传递出大量心音，这可不是能在表面上说出口的话能比得上的程度。

拥有读心术本来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能力，掌握人心之类的作用自然能给持有者带来巨大的助力。

然而毫无节制且范围庞大的被动读心术就只能带来一场灾难了。

随着时间推移，清晨的薄雾散去，森海精神病院渐渐热闹起来，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生活，顾绵绵听到的心声也越来越多。

病人的、医生的、护士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喜怒哀乐以及不能说出口的阴暗和恶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顾绵绵的脑中响起，毫无办法阻止，让她头痛欲裂，片刻不能停息。

顾绵绵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很想把头狠狠撞向雪白的墙壁，这样就能告别那些该死的声音，结束这种漫长的痛苦吧。

她有些兴奋的想了一会儿自己的脑袋像西瓜那样破个洞爆开，房间里到处都是绽开的血花，把一切苍白染上鲜艳的红色，多美的景象啊！

随即又想起了她曾答应过一个人永远不会主动放弃生命，不由失落万分。

顾绵绵费力的给自己换了个姿势侧躺下去，很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漆黑如墨的双眼静静盯着对面的墙壁，唇角忽然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

这具身体真是越来越虚弱了，就算不去撞墙，她也活不了多久。

所有医疗设备和医生都没有发现顾绵绵身体的异常，只以为她总是一动不动是心理因素造成的，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顾绵绵能清晰感知到自身的生机在快速流逝，随时都会到达崩溃的极限。而那个时刻已经很近了，顾绵绵无比期待死亡的到来。

死亡对顾绵绵而言，意味着永恒的宁静，那是她苦苦追寻的救赎和解脱，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顾绵绵精致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她心里的厚重阴霾。

……

一个月后的清晨，季然如往常那样第一个来到顾绵绵的病房。推开门却看见病床上的女孩并不是醒着的，而是一副阖目恬然的样子。

这不对劲！

顾绵绵不仅是个自闭症患者，还伴随着严重的失眠症。哪怕每天用药物让她睡去，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然后一个人独自睁眼到天明。

怎么会是睡着的呢？

季然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快步走到病床前，女孩死寂的模样清晰映入眼帘。

他眼前忽地一黑，只觉天旋地转，一向温和的神色荡然无存。颤抖着将手伸向顾绵绵的鼻下，语声溃不成调：“绵绵你醒醒啊……”

“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和你说呢……”

泪水模糊了视线，以季然的经验早就确定了女孩再也不会睁开那双美丽的墨眸，却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回荡在病房中，字字宛如泣血，其间的悲痛难抑令闻者动容。

顾绵绵再也不会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