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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南没想到自己的私事再次被不争气的儿子和妻子爆料出来,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话也没脸继续多说。
沈克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愤怒的老父亲爆锤两拳。
梅又纤心疼儿子,慌忙地上去劝慰。
猝不及防听到长辈的秘辛,杜明茶尴尬地低头喝水,试图假装没有听到沈既南刚刚的话。
余光中看到沈少寒微微后仰,坐在椅子上,手指搁在桌上。
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的脸上只有平静。
最终还是沈从蕴主动出声,制止了这一场闹剧。
一顿赏菊宴,在杜明茶眼中,和赏猴宴差不了多少。
闹了这么一出,沈既南也没脸再提什么“两个单身儿子任君挑选”的事情了,灰溜溜的,和梅又纤一样,头都不好意思抬。
邓老先生见不得孙女独自挤地铁去,让人开车送她回学校。一路上,邓老先生好几次看杜明茶,那些话憋在喉咙中,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出口。
最终,也才勉强憋出来一句:“明茶,你说自己有心上人,真的还是假的?”
像气球被扎破一个小洞,邓老先生剩下的话也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那人在哪里工作?今年多大了?读博?哪里人?”
一连串的问题把杜明茶问住了。
杜明茶低头看手指:“假的。”
邓老先生重重松口气。
就在方才,沈从蕴亲自和邓老先生谈,说什么以后可能还会成为一家人的话,把邓老先生弄的惴惴不安,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又有沈家人看上了明茶。
要真是这样,那明茶还有心上人……
真让老人家两难。
一边认为这是可以和沈家、进而和沈二爷拉近关系的好时机,一边又怕棒打鸳鸯、重蹈覆辙。
邓老先生闭了闭眼睛。
他试探着问:“明茶,你觉着沈家人怎么样?”
杜明茶如实答:“感觉他们有些过于守旧。”
邓老先生继续说:“当初你父亲原本是要和沈从蕴的小妹结婚,谁知道……唉,明茶,算了,你不喜欢他们家,咱们就不和他们来往。”
杜明茶终于侧脸,看向自己的爷爷。
方才骂人时候中气十足,现如今,在昏暗的车厢内,邓老先生的疲态终于显露出来。
黑色染发剂末端是遮不住的白发,脸颊上皮肤松弛,眼睛浑浊,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神不太好,他看人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眯一眯眼睛。
杜明茶轻声说:“谢谢您。”
邓老先生别过脸,良久,他又说:“给你打钱你就留着自己花,别和我这么生分。说到底,我还是你爷爷——”
“谢谢您,”杜明茶说,“我知道。”
她一直存着那些钱,一点儿也没动过。
花了别人的钱,要吃亏的啊。
父亲一直这样笑着教育她。
不想受限于人,就不要多受恩惠。
邓老先生不说话了,他低头,心中止不住的懊恼要涌出来。
险些将他彻底吞噬。
他当然知道明茶在避讳什么。
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的伤疤刚刚处理好,在药水的涂抹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在太平间,杜明茶跪在床前,正在仔细地为已经没有生命特征的父母擦拭脸和双手。
车祸时,父亲邓扶林用身体护住了杜婉玲,当场重伤而亡。
杜婉玲被送往医院后才咽气,唯独坐后面的杜明茶幸免于难,只脸上受了些伤。
这个大难不死、却骤然失去双亲的少女,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哭,只是仔细地为面容受损的父母净脸、整理头发。
护士请她离开,她就小声地恳求,恳求再留一会。
那时候邓老先生正为丧子而悲痛,再加上他讨厌杜婉玲,对她的女儿难免有些迁怒。
如今……
看到这孩子好处的时候,杜明茶却不肯与他亲近了。
另一侧,沈少寒没有家。
他学校,去了广播站。
这个时候的广播站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透过窗子散落在桌子上。
沈少寒趴在先前曾与别云茶共同翻译过诗词的地方,闭上眼睛,无声地叹口气。
只有在这里入睡,他才能够暂时躲避噩梦的困扰。
现在这个位置是赵芯见的,最近广播改到七点半开始,而近几日赵芯见身体不适,都是杜明茶替她广播。
沈少寒会在明日七点离开,避免和杜明茶相遇。
刚刚趴下,胳膊肘被硬物硌了一下,发痛。
沈少寒蹙眉,起身。
他摸出来一个笔记本。
这是一份极为详细的翻译笔记。
上面是熟悉的笔迹,无论是法语,还是中文,都与当初沈少寒通信时的一模一样——就连在书写完法语后点一大一小两个小点的习惯,也一模一样。
沈少寒心脏狂跳。
他翻到扉页,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名字。
只有一个茶字。
-
时光后来陆续发了几条微信,想约杜明茶出来看电影或者看篮球比赛,都被杜明茶拒绝了。
这场联谊活动并没有让舍友脱单,毕竟整个宿舍人都是莫比乌斯恋爱观——一直在“呜呜呜好想谈甜甜的恋爱啊”与“哈哈哈哈单身真爽不谈恋爱嘛事没有”的矛盾循环中。
为此,霍为君精准地下了个定论:“我们不是想谈恋爱,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分享日常、可以一起享受第二杯半价、可以拥有快乐xsh的家伙罢了。”
杜明茶没有附和。
从那天之后,她将近一周没有见到沈淮与。
沈淮与没有再去静水湾,也没有再去照顾顾乐乐。
只有玄凤,头顶着嫩黄色毛毛,理直气壮地模仿着他的口气叫她:“明茶,明茶啊,明茶过来,嗯,明茶再往下一点。”
杜明茶有些头疼:“乐乐,请你不要教玄凤说些奇怪的话好吗?”
顾乐乐闷头写作业:“不是我教的。”
他忽然放下笔,思考一下,笑着去缠杜明茶:“明茶明茶,你可不可以给淮与打个电话啊?我忘记妈妈送我的书包放在哪里了,你问问他好不好啊?”
杜明茶被他闹的没法子,也有点点忍不住。
——可以光明正大给淮老师打电话了耶。
她有些不安、且雀跃地拨通号码。
很快,对方接通:“明茶?”
隔着手机,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是……刚刚睡醒,有些沙哑的调子。
“淮老师,”杜明茶问,“您现在很忙吗?在做什么?”
“不忙,”沈淮与说,“在喝茶。”
喝茶……啊。
茶。
脑子里忍不住想起些糟糕的东西,杜明茶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清清嗓子,将乐乐的问题问了出来。
顾乐乐眼巴巴地看着她。
“书包啊,”手机那段传来水声,哗哗啦啦,像是人从浴缸中坐了起来,“你现在在静水湾?我过去。”
杜明茶干巴巴地说了声好,将手机放下。
顾乐乐正双眼亮晶晶地望她:“淮与是不是马上过来?”
杜明茶点头:“是。”
顾乐乐欢呼一声,杜明茶侧侧脸,疑惑地问:“就这么想见到他?”
顾乐乐眼睛一转,用力点头:“是啊,淮与已经忙了好久……你不知道吧?淮与的母亲这两天差点死掉。”
杜明茶愣了一下。
等等,不是说……淮老师父母双亡么?
难道司机给的情报有误?
杜明茶迟疑着问:“淮老师的母亲也在这里?”
“对啊,”顾乐乐捧着脸,观察着杜明茶神色,模仿大人叹气,“虽然他妈妈对他一点儿也不好,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杜明茶晃了晃神。
顾乐乐人小鬼大地说:“我听说,淮与小时候差点被他妈妈掐死,你看到他喉结上的疤了吗?那是他妈妈拿铁烫的,还不给淮与饭吃,让他吃香灰……”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凑上来,小声和杜明茶说话:“如果你脱了淮与衣服,会发现他大腿内部还有块烫出来的疤,是拿熨斗烫的。可能有点丑,你别害怕。”
杜明茶愣了一下,才说:“……我不可能脱淮老师衣服。”
她大概明白了。
可能因为从未尝过母爱感觉,才会对外说自己父母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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