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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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嚎声、谩骂声、孩童惊恐声……

不绝于口。

夜色低垂。

那逼仄的小窗子里点了盏昏黄蜡烛。

屋中人的动作被烛火辉映放大在窗纸上。

魔鬼张牙舞爪,手中挥舞着拳头，一下一下地往屋中人身上去。

随着拳头落下，一道道谩骂声震出窗子：

“跟你说了别在我宴客时来找我,老子丢不起这人,我打死你——”

孩童惊慌的啼哭声一声声哀嚎，“别打娘亲了,别打娘亲了……”

昏黄的窗栏后。

一道瘦削些的影子朝男人扑了上去，拦住了他的腰身。却又不敌人壮硕，一把便被掀翻在地。

听那声音，屋中挥舞拳头的,该是昨日谢之宣递钱袋子给的那位兄长。

在外点头哈腰，在家重拳出击算什么男人。虎毒不食子，他连个牲畜都算不上。

屋子里的哭嚎一声声，陆容妤想将那畜生千刀万剐的心便更恨几分。

陆容妤几番想要冲进去,却被公孙砚紧紧锢住。

“别冲动。”

公孙砚低语了声,袖袍之下掌心微动,一道寒光飞射而出。

咻——

冷镖刺破窗户纸。

锵地一声，碗橱碟柜轰然倒塌，打骂声也戛然而止。

很快,屋子里有人走了出来。

那粗布麻衣的少年的脖颈边多了一道青紫。

他的目光却意外地平静。

屋外砍柴的柴刀倚在墙角窗户下,静静地反射着寒光。

谢之宣向那柴刀挪了挪脚,脸上呈现出了平静、局促之外的晦暗。

是陆容妤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的神色。

他凝望了片刻,忽然眸光微动。

谢之宣捡起了搭在猪圈围栏边的小鹿毛毡。

何时落到此处了？

少年捏着毛毡，掌心缓缓收拢，将其捂在了胸口。

夕阳铺满天穹，陆容妤笑着递给他那毛毡。

喏，谢之宣,你的。

从那粲然的笑魇开始。

他阴暗晦涩的人生落进了一丝光亮。

少年紧抿着唇角，良久，晦暗的瞳孔缓缓恢复了清明，一如往日清澈。

谢之宣垂了眼，将小鹿毛毡收回了袖中，又拉高了衣襟，挡住脖颈处令人难堪的青痕，从屋后推出了小豆腐车，沉默往夜市行去。

巷角。

陆容妤奋力挣开了公孙砚的手，愤怒质问。

“你为何不让我过去救他们！”

“你冷静点。”

公孙砚蹙眉，“你救得了他今日，能日日守在此处保护他？”

狗屁话。

难道就因为日后救不了人，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屋中人受难也无动于衷吗？

陆容妤难以理解，更无法被说服。

“好了，妹妹。”陆彦疏面容复杂地揽过陆容妤的肩膀，“别生气了，孙砚刚刚不是阻止了人？”

陆彦疏的眉宇同样低沉。

谢之宣家境的困难是他早有意料的，倒未想到家中还有这么一位……

牲畜不如的东西。

方才陆彦疏也几欲冲进去，但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冲动。

少年自卑敏感，他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的伤痕，不愿被人看出自己的窘迫。

若他们几人贸然冲进去，谢之宣日后怕是再也不愿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但陆容妤并未有陆彦疏的心细和公孙砚的考量。

陆容妤只知道，人被打会痛、会死。

纵使屋子里不是谢之宣，纵使是个陌生的少年。她也决不会袖手旁观。

公孙砚敛了眉间阴沉的怒意，放缓了声音，

“这件事交给我，空心瓜。”

他抬起手想安抚那炸了毛的脑袋，却被陆容妤一把挥开。

“我可去你的臭男人！”

陆容妤愤怒地丢下这话，便愤然离去了。

“妹妹——”

陆彦疏面容复杂地拍了拍公孙砚的肩膀，抬步追上陆容妤。

两道身影消失在巷尾。

尹九从暗巷里走出，目色悠远收回，躬身：“大人准备？”

男人温柔的面容在回过身之后，消失殆尽。

他的语气一如寒冬腊月的冰霜。

“你昨日说，曹家逃犯在和旧府联系？”

尹九点头，“是，曹家旧府与此处不过三四里路程，那曹家人似并不知道内应已经被我们俘获之事，如今还在寻找。”

公孙砚凛冽目色极尽冷薄，语气一如巷角穿过的风。

凉飕飕，轻飘飘。

“正好，把杂粹凑一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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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风潮跌宕。

城隍庙里潜藏几日的曹家逃犯不知从街角流浪汉处听闻，曹府附近的贫民窟之中有位自称曹后内应的男人，正在四处寻人。

曹家几个逃犯兴冲冲地携家带口来到城西，却未见着动静。

而巷口的谢之逸也“恰巧”在流浪汉口中听闻了有位贵族落魄正在寻有志之士，准备大施拳脚一事。

谢之逸便将这事偷偷记在了心里。

夜里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谢之逸抱着肚子跑了出来，撞见了正在寻找内应的曹家一行人。

谢之逸一见几人气宇不凡，心底狂喜，连忙上前打了照面。

照着今日那流浪汉所说的暗号——

谢之逸欣喜道，“树上一个敢？”

曹家二公子激动点头，连忙应出下一句——

“屯下一个心！”

“在下仰慕大哥许久了！”

“不敢当，过去便常常听闻阁下聪慧过人，今日得以一见乃在下之幸啊！”

“抬举抬举嘿嘿嘿……”

两人跨服聊天，莫名其妙地就将这大哥和小弟的关系给敲定了。

谢之逸又得知曹家几人没有地方落脚，当即热情地拉着人去了自己家。谢之逸向母亲妻子介绍了这几人的身份，趋炎附势的两人顿时眼睛放光，热情相待。

唯屋角的谢之宣沉默地凝视着几人，忽然出声，

“他们是逃犯，你们如此，是包庇罪犯，要坐牢的。”

屋子里的氛围顿时压下，谢之逸暴怒而起，拳头重重地落在少年身上。

“你这怂瓜崽子，给老子滚，别在这儿挡老子的路。”

啪地一声。

屋门被重重合上。

趋炎附势的一家人盛情款待了曹家逃犯，无人关心门外的少年。

他仍旧沉默地垂着头，肩头微颤，似在抑制着什么情绪。

过了许久，谢之宣又掏出了袖中的小毛毡，低垂的目色在并不清楚的光线里格外晦暗。

不远墙沿，几道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一道身影低声询问，“大人，咱们的人都已经部署好，可要动手？”

为首男人神色淡淡，他凝望着不远处被光亮隔之门外的瘦削少年，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