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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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此生唯一的执念.......

——就是那位温柔又美丽的公主殿下。

她是大凉的女儿,自开国以来，唯一一位以国号赐名的公主。

当时凉国三年大旱，哀鸿遍野,饿殍千里。即便皇帝亲自登临龙台祈雨,或是重金以求无数能人志士,也未能求得一滴雨露。

后来公主诞临,天降甘霖,万木逢春,凉国迎来了百年难遇的丰收年。于是自诞生之日起，她的存在便超越了所有皇嗣,甚至于当朝太子,也不及其地位之尊崇。

当时的楚越出身将门,剑术一绝,少年成名，号称当朝第一剑客,不过后来家门没落,最后只去当了公主殿前一名小小的侍卫。

别人都唏嘘感叹，少年怀才，无人赏识。不过只有楚越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兴奋和满足。

不过某天，随皇室去祖庙祭祀的殿下，头一次带着笑回来。

【楚越，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虽然看起来凶凶的,但是意外地有点傻。】

她跟最为信任的侍卫说了好多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楚越半跪在殿前，一语不发地听完，然后当天晚上便带着府中私军悄悄翻遍了整个祖庙，却一无所获。

后来他才知道,对方是妖。

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

——殿下对那个男人动心了。

但是，妖怎么可能会爱上人类？！

即便千万分之一会，尊贵的殿下也不能跟妖在一起，这不是楚越的私心，而是殿下生来就注定命运，

因为她是皇室的象征，更是整个凉国的象征。

她不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人，她是皇室的所有物。是皇室统治天下，控制民心的工具。

后来他做的一切被她知晓。

【楚越，你骗了我......】

自那天起，殿下就不再见他了。

于是原本的当朝第一剑客楚越，也不再安于只做公主殿下身边的一个小侍卫，他向圣上自请南下，镇压叛军。

那是太子继位的第四年，也是暴君之名开始广流于民间的第二年。民间的起义军自四境而起，短短数月便如燎原之火，直逼京都。

这时候，国师进言，他说——

【世上有一八尾猫，似妖近神，若能取之，凉国江山，可保万年安定。】

再问何取？

【皇室之血，仙草以诱。】

【黄金台，锁妖印！】

于是，凉国的小公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或者说是......

——引诱八尾猫的最好祭品。

京都王城陷落火海之际，楚越还在南方战场，等到惊闻皇室覆灭，他从战场上带着一身血，千里快骑，昼夜不休地赶回来的时候，

整个京都已然变成了一片烧焦的颓垣断壁，整个凉国也如泰山倾倒，分崩离析。

所有人都说，殿下被猫妖杀死了。

被猫妖杀死了......

————————

“......”

【被猫妖杀死了......】

破碎的回忆在这一瞬间截断，男人周身的怨念猝然间便犹如水落油锅一般，开始恐怖地尖叫咆哮起来。

【所以封九......】

【为什么你还有脸......以这样守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边？】

楚越看着面前将少女揽入怀中的猫妖，双目赤红，

【明明.....明明一直以来，那都是我的位置！！！】

轰——

四周柔和暖白的魂团一瞬间被怨念浸染成了浓郁的黑色，下一秒它们就宛如魍魉般尖啸着直直轰击过来。

“砰！！！”

伴随着剧烈的轰击声，少年原本所站的位置瞬间碎裂塌陷，蛛网般的裂纹争先恐后地向四周蔓延。

小阿凉只感觉身子突然一腾空，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和耳边恐怖的巨响就交织而来。

剧烈的狂风吹散了她的短发，少女皱着眉，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发现自己已然在百米之上的高空。下面密密麻麻的巨木树冠，在幽幽的夜风中晃动着。

小阿凉的脸色顿时一白，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这时候她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害怕的话就不要看。”

对方的语气有一点僵硬，不过还是能够听出来，他真的是很刻意地放柔了声线。

【......诶？】

小阿凉愣了一瞬忽然抬起头往上望，入目便是少年流畅精致的下颚线，凸起的喉结轻颤了一下，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他垂着眸子，墨绿的眼瞳映着柔和的月光，就像宇宙深处神秘绚烂的星云，漂亮得不可思议。

直到——

少女在那双眼瞳里看见了呆呆傻傻的自己，这时候才发现她竟然盯着人家看呆了。

以及，自己的手正紧紧抱着少年的脖子，掌心的血把他的衣领都弄得脏兮兮的。

砰~

小阿凉瞬间红了脸，然后“咻——”地低下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她也不知道是应该，先拯救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还是应该先把死死抱着少年脖子的手给收回来。

少女越发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就像是故意在撞击耳膜似的，一声比一声响，一下比一下快。

【怎......怎么办......】

小阿凉无意识地捏紧了指尖，

【心跳不受控制了......】

封九以为她是害怕，于是又把抱着少女的手臂收紧了些，他面色凝重，细细地感知着楚越的位置。

嗅觉失灵之后，封九就只能靠本能去感知那股浓郁的怨念了。

“啧......”

【不过区区一具邪灵......】

——若是当年，他一条尾巴都能把楚越吊着打。

可惜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年，现在的封九也不是当年那个并肩神明的八尾猫大人了。

这时，少年的语气忽然一沉，

“抱紧，他追过来了。”

【他？】

小阿凉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被自己割破了脖子的男人，不过她还没有细想，强烈的失重感就再次传来，就像是在百米之高的地方往下坐过山车那样的感觉。

“啊......”

她低低地惊呼一瞬，然后就闭上眼，把脸紧紧地埋进少年的怀里，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似的。

那一瞬间，封九也真的感觉心脏里撞进去了一只小兔子。

少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紧接着，抿紧的唇线就悄无声息地翘起一点。

明明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但是，他的心情却突然莫名奇妙地就好了。

嗯，有点开心。

少年在粗壮地树干上借力，灵活地闪躲着周围跟上来的黑色魂团，迅速地往山下飞奔。

那身影，活像只成功叼到鱼了的小野猫，每一根毛毛都兴奋得炸了起来。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那么封九绝对会想办法在这里杀了楚越。但是现在，他带着小阿凉就不能肆无忌惮地战斗了。

【——得先把她送走。】

楚越现在是普通人类的身体，又被怨念侵蚀十余年，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身姿灵活，剑法一绝的少年将军了，他追不上封九，只能操控着怨灵阻拦对方的脚步。

“可恶！”

男人捂着脖子，脸色苍白，虽然只是割破了表面的皮肤，但是这具身体长期收怨念侵蚀，已经很弱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猫妖越来越远的背影。

楚越心里很清楚，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不论是当年杀死那个最虚弱的封九，还是刚才带走无意识的少女，两者最好的机会他都错过了。

“殿下......”

男人膝盖一软，顿时跪倒在地上，他死死地攥着拳头，额间暴起根根青筋，

“您为什么总是......这么执迷不悟呢......”

【并非是她执迷不悟......楚越，是你太弱了。】

男人身上的怨气凝聚成一团漆黑的人形影子，它伸手抚上楚越的脖子，很快那一道长长的刀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完好如初。

【过去，他是并肩神明的八尾猫，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而现在，你马上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拿什么跟那只猫妖比？】

“......”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楚越。】

怨灵桀桀地笑起来，嘶哑阴郁的笑声在漆黑的密林中让人毛骨悚然。它语气嘲讽，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楚越心头的伤疤，

【你连触碰她都做不到，还要妄想些什么？】

这时，奉命去引开封九的冥语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仔细擦掉上面的血，随手一挥，怨灵凝聚的影子便轰然溃散。

他单膝跪下，然后双手捧着匕首，姿态恭敬地奉还给楚越。

“主人，您的东西。”

“......”

后者沉默了良久，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自嘲，

“他说的对......”

“我连触碰她都做不到啊。”

楚越从他手里接过匕首，雪白的刀身倒映出他此刻的面容，眼下青黑，面色苍白如鬼。

“但是——”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抱着匕首跌跌撞撞地往森林深处走，那身影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

“我从未妄想过什么......”

“从未......”

————————

这时，少女耳边的风声一瞬间尖啸起来，宛如地狱恶鬼的呻/吟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大片大片的鸟儿被惊飞，茂密的树叶沙沙沙地摩擦着，被撞断的树干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

小阿凉吓得紧紧闭着眼，一秒也不敢睁开。不过渐渐的，她就听不到什么枝干被撞断，或是地面被重击的巨响了。只剩下有些急促的风声和......

——少年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下又一下，就好像轻轻撞在她的耳膜上。

很奇妙的，小阿凉好像忽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普遍都是会带着一些汗味的，不过少年的身上完全没有那种男生运动过后的汗味，

但是嗅起来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还有点熟悉。

——怎么说呢。

大概有点像猫咪晒过太阳之后那种.....毛绒绒暖呼呼的味道。

小阿凉感觉自己可能真的中了猫的毒，怎么形容一个男孩儿身上的气味都能跟猫扯上关系。

真·猫味儿的封九：喵？

这时候，他们已经能够听到城市街道中汽车的鸣笛以及各种喧闹的声响了，而封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选了一条人比较少的路，沿着路灯昏黄的街道走。

毕竟他不能暴露身份，以及人类现在拥有了一种叫做监控的东西。

于是傍晚，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注意到了那个抱着女朋友散步的少年。他们纷纷装作不经意地看过来，然后露出了了然又善意的笑。

女孩儿把脸埋在少年的胸口处，让人看不清面容。不过那男孩儿到真的是吸引了大片人的目光。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几乎让他在人群中生生高出一个头，少年那张脸看起来又凶又帅，面无表情地抱着女孩儿往前走的时候就跟电影里的冷酷男主角似的。

“卧槽！那男的好帅！！！”

“别想了，人家有女朋友，喏，怀里抱着呢。”

女生摁住眼睛放光的小伙伴，无奈地把人拖走。然而小伙伴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上哀嚎，

“啊啊啊，真的是极品啊，那么高，不会有一米九吧，脸也长得好帅啊，有点像混血诶，但是，为什么都是人家的男朋友呜呜呜......”

另一边，有男朋友的女孩儿也酸了，她一把掐住自家狗子的手臂，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看看人家的男友力，再看看你！”

“诶，你要是有那女孩儿那么瘦，我抱着你百米冲刺都没问题。”

“......”

——四周窃窃的议论声大多都是在谈论着他们。

这时候，小阿凉也注意到少年好像慢下来了，实际上她几分钟之前就注意到了，不过她不太敢抬头。毕竟......

【好尴尬啊......】

被不认识的男孩儿抱了一路什么的......

而且，之前小阿凉还在对方面前哭过，还误会人家是抢劫犯，想想就很......

天知道，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跟除爸爸以外的异性接触过，基本上全部都被陆欢挡住了，更别提......被男生公主抱着走一路了。

封九并不知道怀里的小姑娘正在各种纠结，他现在心情好极了，甚至感觉可以一直这样抱着小阿凉走上十天十夜。

【话说她真的好轻......】

这样想着，少年的眉头又微微皱起了。

这时候，小阿凉还在纠结，毕竟这样一直鸵鸟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对方以为她是故意赖在他身上不下来的呢？

小阿凉又尴尬又羞涩，急促地心跳砰砰砰的完全慢不下来，不过最后她还是决定不能再继续鸵鸟了。毕竟人家救了她，总得先说声谢谢什么的。

于是没过几秒，怀里的少女就悄悄地抬起了头。因为一直把脸埋在对方的胸口，小阿凉的脸颊有点红，她抬起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偷偷地去瞄对方。

那样子有点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奶猫。

大黑猫当然注意到小姑娘在看他，不过他也在纠结，到底是低头对视回去还是当做没发现，毕竟每次他看她的时候，都会把小阿凉吓到发抖。

于是，思来想去，封九决定装不知道，他冷着一张凶巴巴的俊脸，无视了所有人的或八卦或惊艳的视线，目不斜视地抱着少女大步往前走。

小阿凉见对方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心里忽然就没底了，她感觉这个男孩儿好像在生她的气。

【怎么办......】

【感觉好难接近的样子......】

不过，再怎么说，对方也救了她，小阿凉鼓起勇气，小声跟他搭话，

“那、那个，刚才谢谢你。”

“......嗯。”

对方完全没看她，只是很冷淡且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果然是不高兴了啊......】

小阿凉很失落地想，而且因为对方这么冷淡的回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

不过少女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她忽然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好像都集中在她们身上，活着准确地说是，集中在抱着她的这个男孩儿的身上。

毕竟，在大街上抱着女孩儿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什么的，着实引人注目，看起来就像刻意秀恩爱让人不适的情侣一样。

【情、情侣？！！】

这个曾经距离她无限遥远的词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小阿凉登时红了脸，她下意识又把脸埋进少年的胸口，免得被人看见。就像只突然被吓到的小鹌鹑似的。

【天、天呐！！！】

【我、我跟他竟然是......就这样被人围观了一路吗？！！】

小阿凉瞬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这一秒涌到了脸上，连抱着少年的脖子的手指都在抖。

这时候，封九浑身的肌肉一僵，他感觉那只小兔子又撞进他的心脏里了。

而且还是那种，不看路，傻乎乎的，撞了一下还撞，最后撞晕了，就团成团缩着，不动了。

——有点过分可爱了。

大黑猫努力克制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唇角，然后盯着一张凶巴巴的脸，用眼神在围观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路。

小阿凉感觉她的脸在发烫，比小时候生病发烧的时候还要烫，而且，整个脑子好像都要烧坏了。

懵了足足几分钟后，小阿凉勉强找回一点理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且不说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要一直赖在他身上，就是这样被人一路抱着也太羞人了。

更何况，小阿凉连对方要把她抱去哪里都不知道。

“那个......同学。”

她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不过看他年纪和自己应该差不多大，叫同学应该也没问题，小阿凉红着脸，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我可以自己走。”

“......”

少年这时候终于施舍般地垂眸瞥了她一眼，而且就一眼，接着他又目不斜视地只是前方，冷冷地丢下一句，

“我也可以抱着你走。”

翻译过来就是——

【老子就是想要抱着你。】

“......诶？”

【什、什么意思？】

小阿凉被成功地堵了一下，并且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接下去。她红着脸憋了半天，然后勉强憋出一句，

“可是......你不累吗？”

即便她再瘦，也有九十斤，抱着九十斤的负重跑了这么远应该也很累了啊。

闻言，大黑猫的脸色顿时一冷。

——这是在怀疑他的实力？